謝一北真的訕訕地不笑了,心裏卻又更加不舒服。

盡管謝一北表現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可許方曉就是直覺地能感覺到那一陣子他過得不好。在人前還沒有什麼端倪,但隻要他一個人呆著的時候——或者自以為沒人會注意到他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會褪下來。

有時候謝一北還會發呆。坐在辦公室裏盯著同一頁書,一看就是好久好久,甚至根本沒有發現許方曉近乎赤摞裸地直視他的目光。以前那人看書時,從來都是抱著杯飲料,手指常常無意識地輕點桌麵,做事時心情好了還會不知不覺哼起小曲兒。

雖然說不上哪裏不對,可許方曉就是覺得,那時候的謝一北,像是在慢慢地消耗著自己。

那一陣子謝一北一直住在醫院不遠的一個小旅館裏。許方曉覺得這不是長久之計,謝一北卻總安慰他他會想辦法。

許方曉本以為謝一北是想爭取醫院裏正在蓋的員工宿舍。以謝一北的資曆隻要簽了長期合同應該是能拿到一套房子的。雖然裝修入住還有一段時間,至少之後生活會穩妥許多。

他怎麼也沒想到謝一北會辭職,孤身一人去了別的城市,選擇了另外的行業,開始了新的生活。

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他生日他們分手後,謝一北曠工的那兩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能猜測大概與突然鬧僵的合租人有關,不然也不可能這麼狼狽地一夜之間連住的地方也沒有。再詳細的就無從得知了。

不過後來他也就不關心了。過去的事畢竟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謝一北現在過得還不錯。兩人雖然已經不再是師生了卻依然保持著聯係——謝一北再也不能以老師的身份自持來壓他了。

其實有無數次,許方曉都衝動地想要對謝一北說些什麼。但每每看到他帶著有點傻嗬嗬的笑容一臉熱切地關心他工作生活上的種種瑣碎小事時,那些在心裏揣摩了無數遍的話就沒法說出口。

再等等。他總是對自己說。再等等。

畢竟他現在可以算是謝一北最親近的人了。他也還算滿意了。

他一直覺得,謝一北這麼好脾氣好相處的人,身邊卻沒有什麼特別深交的朋友,不可能完全是別人的問題,一定也有他自己潛意識暗暗抵觸的原因。想要更近一步,就要冒著這個膽小鬼像個驚弓之鳥一樣聞風而逃的危險。

他不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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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市其實是個蠻適合生活的城市。既稱得上是繁華,又不像北京上海那樣大得讓人心生畏懼,文化氛圍和綠化也都蠻不錯。許方曉一直很喜歡這裏。

下了地鐵又按謝一北的指使轉了路公交車,許方曉在小區門口下了車。剛下車他就皺起了眉頭。

稱這裏是個小區實在是有些抬舉它了。這個地方彎彎繞繞,交通稱不上方便。住宅樓從外麵看起來就破破舊舊的,顯然經過不少年頭的風吹雨淋了。雖然上麵還爬著些爬山虎看起來還蠻有意境的,不過這房子有多舊多潮濕也就可想而知。

樓梯道十分低矮。雖然知道不可能撞到頭,許方曉走進去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低了低腦袋。樓道裏堆著些紙箱子、破自行車之類的雜物,牆上還貼了無數的開鎖通下水管道之類的小廣告。

許方曉皺了皺眉,按了下門鈴。

沒聲音。

再按了下。

還是沒聲音。壞的。

許方曉眉頭皺得更緊了,隻好使勁敲了敲鐵門。

謝一北很快就來開門了,手中還舉著把菜刀。

“你這是幹什麼?”許方曉嚇了一跳。

“在切菜啊。”謝一北笑嗬嗬道,“自己進來吧,把門帶好。”

進了屋許方曉的眉頭才舒展了些。雖然外邊看起來破破爛爛,屋裏的裝修倒還是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