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婚約(1 / 2)

大業五年秋。

李府。

近來,李府上下,一片混亂。原因無他,李淵的好友,右驍衛將軍長孫晟,終於還是因病不起,一夕薨歿。

李淵聞此哀訊,當下便一病不起,已是幾日水米不進,隻與竇夫人哀哀切切,念記著老友了。

所幸,已是二十歲齡的建成學曆有成,處事頗有乃父之風,這幾日迎來送往的,倒也沒什麼大事。

今日是晟公回七之夜,李淵雖身體不適,還是強撐著,參加了老友的葬禮,說什麼也要送一送這個一世知交最後一程。

竇夫人雖擔心,但也知此行不成,必將成夫君一生心結,索性便命了長子建成陪著夫君,務必照顧好便是——原本該她陪著夫君去的,可不巧,正有著八個月的身孕,正是吃緊的時候,故而,隻能由長子陪去了。

“建成,你此去,也好生安慰下你那高世母,她也可憐,本是公主般的貴人兒,偏生遇上了那麼一個凶悍狠妒的大婦,又是偏偏甘心做了你晟叔叔的繼夫人……唉,總之,你要好生安慰你那世母與一雙弟妹,並且告訴他們,若有什麼事兒,盡管差了人,向我們府上來尋我便是。但有我在,再不教那大婦欺了他們去。知道麼?”當年豔名動天下的竇夫人,盡管已是四十之年,卻依然明麗不可方物。一邊給長子收拾著衣裳,一邊輕輕地囑咐著孩子。

建成點頭道:“母親放心,兒子曉得。”

站在房門前目送著長子離開,竇夫人不由得輕輕皺眉,微歎聲氣。

一邊,陪她從娘家嫁來,又身為幾個孩子乳娘的彭氏正替已經十歲的世民縫衣裳,聞得自家小娘子歎息,不由抬頭問:“娘子歎息為何?”

“我隻是可憐那高氏。縱然有我這麼一說,隻怕……”竇夫人輕搖螓首,微愁娥眉,回視屋內正在乳娘與侍童扶劍的陪伴下習字的二子世民:“隻怕這廂事畢,那廂,輔機與觀音婢那兩個可憐的孩子,就要被他兄長趕出府上了。”

彭氏遲疑:“娘子是否多慮?畢竟陛下已經命長孫四公子入了嗣(繼承家業)啊!”

“皇帝的旨意,隻是皇帝的旨意。”竇夫人提起當今聖上時,一臉冷漠,緩緩回到世民旁邊,坐下,伸手握住孩子的手,糾正他的錯處:“這是家事,就算是天子,也不能幹涉人家家事。”

“娘子,就算是天子之令管不得家事。可是那四公子,我每每瞧著,論起聰明智慧,隻怕比他父親還強上一成不止。也未必就……”彭氏還是覺得,自家主人似乎多慮了。

聽到談論自己的好兄弟,世民也不由得微微停了停筆,豎起耳朵聽母親與乳娘說話。

竇夫人未曾發現兒子異樣,隻是為閨中密友高夫人發愁:“輔機再聰慧,畢竟他也隻是兩個十多歲的孩子。安業(長孫無忌第三兄長)雖是個不務正業的東西,可好歹比輔機年長十歲不止。身邊那些狐朋狗友,又都是些有家世的……唉……可憐了那兩個孩子了。”

“那安業若敢欺負輔機,我便要打爆他的頭,踢掉他的牙!看他還怎麼欺負人!”觀音婢世民不識,可輔機卻是他的好哥們兒。一聽兄弟有難,小小世民當下便怒道。

冷不防兒子說了這番話,倒教竇夫人和乳娘彭氏都吃了一驚。隨即便是一頓斥責,說他不好好寫字,淨支著耳朵,聽大人的閑話。

世民知道自己有錯,便垂頭賠不是。竇夫人看著他一張小臉上竟然因為憤怒,沾上幾點墨汁,著實可愛,也便伸手去與他擦,一邊擦,口裏一邊說:

“不過,我兒雖說聽大人說話不該,這話說得倒是不錯。我兒跟了父親兄長學這一身本事,可不就是為了保護自己最親最愛之人麼?輔機平日裏與你那般親厚,卻從不將家中事說與你聽,無非是怕你擔心,更怕你為他惹上麻煩。這般兄弟情誼,也隻是你大哥建成能一樣了。你將來,可一定要厚待於他。”

世民原本氣餒,一聽母親此言,當然喜悅,急忙點頭。於是更加盼切著,兄長建成能早些回來,帶回好友的消息來。

是夜直到二更時分,世民才等到了滿麵怒氣的父兄。

一進屋門,竇夫人便察覺出夫君與兒子麵色不對,正欲喚了乳娘來將世民帶去休息時,李淵卻已經氣得一拍角桌,大罵道:“這個混帳東西!晟兄弟一世英明,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混帳東西!”

竇夫人見夫君氣大,再者世民也不肯走,想想罷了:孩子已經十歲,也該經驗些人情世故,於是便道:“夫君莫氣,阿彭,你且去泡茶來。”

乳娘應諾而去。李淵隻是氣得哼哼,倒是建成先說了話:“母親,不怪父親生氣。便是建成也覺得那長孫三哥也是太過荒唐寡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