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綠珠與花蕊被楊嬤嬤攙扶起來之後,便立時向漱玉公主再行謝禮。
漱玉公主纖指一揚,便像在半空中劃出幾道雪色光華:“無妨。說到底,你們是舊相識,姐妹之間說說話,本也不是什麼大事。本宮隻是奇怪……”她合上了茶蓋,一笑,梨渦淺淺:“本宮隻是奇怪,姐妹敘話而已,卻為何要送支簪子進宮。
而那支簪子,既然是本宮姨母當年傳與高家的寶物,你家小娘子又怎麼如此舍得割愛,竟打算要將它送給宮中哪一位貴人?”
她一笑,便如百花初綻般明豔嬌媚,惹得花蕊登時心驚:這樣驚心動魄的國色天香,竟讓她想起那能做掌中舞的趙飛燕來。
抿了一抿嘴,花蕊低下頭,腦海中浮現長孫慈的麵孔來:溫潤甜美,靈氣十足……其實,論起容貌來,小娘子可比這漱玉公主好看得多呀?為什麼她剛剛竟會覺得,這漱玉公主之貌,自家小娘子遠不能及?
正在神遊物外呢,花蕊就突然聽見岑綠珠再次誠惶誠恐地回道:“公主恕罪……那東西本來是該從宮裏……”
“回公主,我家小娘子,是要將這東西進予容華夫人的。”花蕊突然開口說出真相。
這可把岑綠珠嚇了個半死,直拿眼睛瞪她:這小妮子,可不是活膩了!
花蕊卻異常鎮定,再次跪下行大禮,然後低頭向漱玉坦白:“小娘子年少,實不知此物貴重。還請公主恕罪!”
剛剛還態度和藹的楊嬤嬤聽了這話,臉上登時就變了色——她雖姓楊,但卻是從前朝時就跟著漱玉公主的母親陳貴妃被收入大隋宮中的人兒。所以於她而言,陳氏母女就是活她一命的恩人。如今恩人之物被個小孩子拿來送那不要臉的下賤蕩婦,她如何忍得?
於是楊嬤嬤陰著老臉就要上前來問罪,但還沒走出來,就被漱玉給攔了下來。
接著,漱玉起身走到花蕊身邊,親自扶她起來,看著與自己差不多同高的花蕊,好奇地問:“你這樣說,倒是叫本宮稀罕得緊了——
本宮素聞長孫家的觀音婢(注1)是極聰慧機敏的。身邊使女名喚花蕊的,也因為謹言慎行,處事仔細,倍受各府夫人的稱讚。
怎麼……你今日卻如此直耿……
莫非,你吃定了本宮不會生氣?”
花蕊聞言心裏一緊。但細細一品,又覺漱玉雖有責難之意,卻似並無處置之心。
於是,她稍稍定下神回道:“小娘子一派天真,花蕊也是個愚蠢粗使,並不值得公主就如何寬待……
隻是花蕊以為,公主向有善慧之名。與其在公主麵前討巧賣乖,花蕊倒不若誠實以待。”
這幾句話雖頗有些奉迎之意,但妙在言真意切,漱玉卻也極為受用——說到底,聰明人嘴裏說出的真話兒,總是比笨蛋嘴裏說出來的好聽得多。
漱玉再點點頭,表情不變:“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本宮,你家小娘子為何要將這簪子送給容華夫人?本宮實在想不明白——這簪子到底也是少見的東西,你家小娘子居然就舍得贈與他人……
所謂求人先奉禮。隻怕她向容華所求的事不小吧?不過容華夫人如今不比尋常,有些地方不一定能說得上話……你若不怕你家小娘子責怪,不妨將真相說與本宮聽聽。說不定本宮能看在這支簪子的情份上,幫你家小娘子一幫。”漱玉一邊說,一邊伸手拿起盒子裏的玉簪,放在手心裏細細察看。
花蕊看著她,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原來小娘子說的“老虎”,就是她啊……
瞬間,她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張臉——
一張英氣少年的臉。
……
一個時辰後。
花蕊終於回到高府中,長孫慈的閨閣內。
她向長孫慈稟明了今日宮中奇遇,然後拿出那隻簪盒交給長孫慈:“小娘子,這東西,你可千萬收好了。別再拿出來亂顯擺。”
長孫慈笑吟吟地接過盒子,突然向花蕊問:“你可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