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後。
麟遊,萬年宮中大寶殿內。
原本預備帶著小廚裏新製的花樣點心親自去看看李治與李弘父子的媚娘,聽說李治身邊,眼下還有諸位首輔大臣在,便立時打消了自己去送的念頭,叫著一個小宮娘,吩咐了幾句之後,便看著她們送到前殿去。
心腹小侍兒見狀,不由輕道:
“娘娘果然是打算得緊的,眼下這等事態,還是別往元舅公眼前湊的好。
如今這等局麵,能不惹得元舅公,還是不惹的好。”
媚娘卻淡淡一笑道:
“便是我不惹他,隻怕他老人家也容不下我……說起來,韓王遇刺的消息,可已然傳入裏來了?”
“算著這時間,也約摸快了。”
這話音剛落地,便見另一小侍抱著拂塵急匆匆撩衣擺奔上階來,停在兩階之下,行了一記大禮之後才輕道:
“娘娘,韓王別苑的守兵來報韓王別苑之中忽然鬧了刺客,眼下韓王被刺,昏迷不醒呢!”
媚娘一怔道:
“韓王殿下傷得不輕呢?”
“是不輕。聽說一劍下去正中心口,險些就要了韓王殿下的命。不過可惜……不,不是可惜,應該是說幸好……幸好韓王殿下天生異稟,心卻非若常人一般長在常位,而是往左幾近到了腋下之處……
所以這一劍雖則傷了血脈,卻未曾傷得要害。”
媚娘揚眉,意味深長道:“果然……心術不正也是有好處的呢……”
兩小侍不由都是抿唇一笑。媚娘點了點頭,然後才道:
“治郎仁寬,必然此刻是要去請孫老哥替他看診的了。隻是孫老哥也是一把年紀了,若非傷到要害……你去跟治郎說,本宮以為,該讓孫老哥歇一歇的好。”
小侍應聲而去。
媚娘淡淡道:
“看來,當年名動天下的紅拂女,與宇文家族之間,或者也有舊怨呢?”
心腹小侍一動神色,輕聲道:
“莫非……”
“紅拂女,天下義烈,常人難出其右。當年雖有楊廣無道,可若非宇文述、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甚至是宇文士及父子四人從中多有遮蔽,又怎麼會有她父母之死?她又怎麼會淪落紅塵成落花?”
小侍深一口氣:“可是時過境遷……”
“時過境遷,卻畢竟事涉家國,又有義字當先,她便必然要興起一番收治懲奸之念了。”
小侍也點頭:
“說到這兒……前些日子似乎沉書先生也提過,當年北門之變等事,頗與韓王有關……可當時韓王不過七八歲……莫非是宇文昭儀!”
“當年宇文昭儀為何執意辭後不封?又為何……”媚娘輕道:“又為何如今的韓王,野心如此之大?這野心的種子,到底是誰替他種下的?”
小侍微一思忖,立時瞪大眼倒吸口氣:
“難不成是……”
“人人都道當年的宇文士及是真心歸順……可皇帝殺了你的兩位兄長,還叫你與原配妻子再也不能相伴相依,甚至還為了監視你,嫁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皇室宗女與你為妻……你的一生都在被自己的殺兄仇人所控……你會不恨?你會無怨?”媚娘輕道:“還有當年的紇幹承基之事,又是怎麼回事呢?他與當年立了六個月太子便被殺的宇文化及長子宇文承基,又是何等關係?為何自他要趕回宇文承基墓前焚香祭告呢?為何當初先帝肯放了他的理由,是因為宇文太妃的求情呢?”
小侍微一怔,隨即立時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看著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