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想去的地方?
最想見的人?
也就是說……月如姐的周表哥那兒?
牡丹又難過又是高興。難過的是月如姐先走了,沒有等她去求皇貴太妃。結果這兩天皇貴太妃一直忙……隻怕這次,她是不能與月如姐一起走了。
高興的是,月如姐終於實現願望,和她的表哥在一起了。
躲在後花園的牡丹叢裏,她偷偷哭了半日。然後,她就把這件事忘了。在宮裏,如果你這樣長久地記掛著一個人的話,是活不長的。即使她年幼,也懂得這個道理。更何況,她還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活著,等大遣宮人出宮時,要回家呢……
回那個有月如姐的“家”。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慢慢地,牡丹長大了,也了解了月如姐當年為什麼捧著她的臉說難,也明白了月如姐談起表哥時的一片情深。
於是,她也就把與月如姐的約定忘記了。
因為在她的心裏,有了比這個約定更重要的約定——她與兄長早在月如姐離開的第二年,就立下的約定。
那時,兄長因為看不過她日日為月如姐哭泣,於是就哄她說:“不如我代了你月如姐做你家人好不好?以後,我們每年都在重日見麵,可好?”
“重日?什麼是重日?”牡丹睜大眼,看著這個一身素服的兄長。
“重日便是元旦,采花(農曆三月初三),端陽,乞巧,重陽這五日。你看,一年我們能見五次呢!可好?”
想了想,牡丹高興地拍手笑了:“好!”
真的,她以為有了兄長,她就能把月如姐忘了。
可沒想到的是,今天,她又有了月如姐的消息時,居然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讓她委屈得直想放聲大哭:
“你是……月如姐……”
牡丹哭得淚流不止,可因為離火窯太近,眼淚剛落就被烤幹了。這樣高的溫度,隻怕臉上已被烤得紅通一片,甚至烤傷了。可她還是想哭。
原本以為已經忘了的人。原本以為自己一生都不會再見到的人,原本以為拋棄了自己的人……
突然之間知道了下落,她如何不高興?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
“住口!稱她姐姐……你也配!”
周德懷勃然大怒,上前一記耳光打得牡丹頭昏腦轉,耳裏隻聽得見他的憤恨嘶喊:
“你還有臉叫她姐姐!若不是你這賤蹄子,她又怎落得如此下場?!”
落得如此下場?什麼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疼痛讓牡丹忘記了哭泣。
睜著迷蒙杏眼,她在水火之光中看著周德懷扭曲的臉:
“什麼……”
“哼,還惺惺地做什麼態!”
“牡丹……牡丹不知……”
“好……你不知?”
周德懷氣急反笑,慢慢踱近被一個大漢牢牢鉗住的牡丹麵前,冷笑著說:
“你不知?我便讓你知!”
然後,袖子一抽往後退一步,指著那燒得紅通通的火爐:
“你可知,這爐中是什麼東西?
你不知?對不?
好,我來告訴你:
這爐中燒的,便是月如的骨,月如的血,月如的魂!
你現在,可還不知?!”
每說一個字,周德懷的臉就猙獰一分。到最後,他的臉已不成人型,直如惡魔一般:
“原本這燒的該是你!該是你的骨!該是你的血!該是你的魂!
該是你!
可是……是你害得月如代你為祭!是你害得她到現在魂魄不寧!是你害的!”
牡丹腦袋轟然一響,接下來,耳裏隻有周德懷的嘶喊:
“當年,先帝駕西(就是死了的意思)留下遺言,要皇貴太妃找代陪祭。
原本,先帝與陶仙人在世時,已經選定了你的!
可偏偏……偏偏你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居然慫著皇貴太妃拿月如做了頂!讓她替你進了這爐!”
牡丹瞪大了眼:
當年,代她進這爐……做代陪祭的……
是月如姐!?
可兄長不是說……說是……
一個人偶嗎?
進這爐的,是個人偶不是嗎?怎麼會是月如姐?!
兄長明明說已說服皇貴太妃,用人偶來代替人命的呀!
怎麼會……會是月如姐?!
牡丹震驚過度,隻能看著周德懷繼續瘋狂叫喊:
“結果呢?哈哈!結果因為代陪祭不對,先帝怨靈做祟……結果報應就來了,就來了!看到了吧?看到沒?
當年下了旨,同意用月如頂了你的當今萬歲,已身中咒術活不過七年了!活不過了!
你看著吧!下一個就是皇貴太妃,就是皇貴太妃了!
就因為她的昏昩偏護,我的月如無辜喪命;因為她的昏昩偏護,當今萬歲登基七年便歿;也因為她的昏昩偏護,這爐中原本是要給先帝用的禮器到現在也燒不出來!
接下來就是她!
再接下來,整個大明就要亡了!要因為先帝的怨氣,亡了!”
周德懷狀若瘋癲,牡丹心如死灰,周圍的那些蒙著黑麵或沒蒙麵的人,全部都一臉木然。
隻有爐火熊熊。
“沒錯……接下來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