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那碗,便是新帖的藥。」
宣懷邊聽邊點頭,「我再多派幾個人過來,大嬤嬤有什麽需要,立刻讓阿潭去打點。」
腳下所在的這處宅院位於九江南郊,本是範家產業,月前範家老八前來周轉,將這宅子當作抵押。如今突然入住,宅子人手難免不足。
「這我知道。」齊嬤嬤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宣寶?」
「是。」宣懷應聲。
「你跟我來一下。」圓臉上神情肅然。
宣懷見狀,心中一凜,大概已猜到她用意。知道避不過,他微一猶豫,便跟在齊嬤嬤後頭走進一旁套間。
「宣寶,不是大嬤嬤要說你,你做事向來穩重,這次怎會做出這麽一場難以收拾的鬧劇?」齊嬤嬤開門見山。
欺瞞眾人,獨斷獨行地以耘笙的死訊騙宣槐回來,這般離譜的主意,雖是奏效,但要如何善後?人死複生嗎?
宣懷神色一斂,「這事確實難以收拾,但絕不是鬧劇。」他敢做,自然是已有把握。
「你要如何善後?老夫人一旦從南昌回來,你要怎麽跟她解釋?」原來他半個月前先是讓老舅公易六帶著老夫人到南昌去探親,另又勸動耘笙陪沈夫人回廬山一趟,目的竟是為做此安排。
「奶奶那兒我自有辦法交待。」
對於宣槐,奶奶是感激、心疼,卻也愧疚的。因此比起沈夫人,奶奶這邊他反倒是較有把握的。
「那沈夫人呢?」齊嬤嬤點出最棘手的部分。
「我娘那兒,我來解釋。」耘笙來到門口,輕聲說道。
「耘笙?怎麽起來了?是我們說話太大聲嗎?」齊嬤嬤趕忙上前。
「沒,是我睡不著呢!」耘笙笑著搖搖頭,眉宇間雖有倦色,卻絲毫不損清麗無儔。「宣懷,我娘那兒我會解釋,你不用擔心。」
「耘笙,此事,是我擅作主張了。」宣懷麵露愧色,歉然道。
耘笙回他清淺一笑,「無妨的。」
詐不詐死,對她而言,其實並無多大差別的。最重要的是,他把宣槐帶回來了不是?
胸臆間因想起了那懸在心尖尖上,醒時無刻或忘,夜裏魂牽夢縈的那人,滿溢出柔柔暖意。豐潤唇瓣勾勒出淡淡微笑,鳳眸不自覺地頻頻回視門外床榻上的心上人兒。
見她滿心滿眼掩飾不住的愉悅欣喜,宣懷與齊嬤嬤互看一眼。彼此交換的眼神間沒說出口的是,對她數年來始終如一的執著與傻勁,由衷的感激感動。
☆ ☆ ☆
神思恍惚間,彷佛再次沉浸入那縷魂牽夢縈的香氣中。
宣槐困難而緩慢地睜開雙眼,隨著昏黃燭光投射入眼簾的,是床頂陌生的格子紋飾。
直覺轉動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來回遊移四周,然後,在不遠處,她發現了一抹深烙在記憶中,不曾或忘的纖細背影……
搖曳燭火下,一如記憶中從未褪色的畫麵,耘笙坐在桌前,凝神專心地為她縫織著衣物,一針一線均是用足心思,毫不馬虎。
“槐,你知道嗎?耘笙臨走前,仍在病榻上為你縫製冬衣。”宣懷的話語言猶在耳。
瞬間,視線因湧入的淚水而模糊了。
這些年,她到底做了什麽?
「槐?」耘笙聽見動靜,擱下衣物針線回首,乍見宣槐淚流滿麵,眸間湧入一陣心疼,「怎麽啦?」忙不迭起身來到榻前。
「……」瞬也不瞬地凝望著眼前真實得不像是夢境裏幻覺的美麗人兒,宣槐眼中的淚,竟奔流得越發胸湧。
耘笙見狀,當即擰疼了心,執起衣袖,溫柔地為她拭去一串串淌落的淚水,「什麽事惹你傷心了?嗯?」
頰上是她指尖微涼的碰觸,宣槐專注而貪婪的眼直直地望進她波光瀲灩的眸心,一雙不住顫唞的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她纖白手背。「……耘、耘笙?」沙啞難辨的嗓音緩緩吐出在她心間已不停呼喊過千遍萬遍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