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那兩個女子對那人的樣貌似乎也早有耳聞,眼角深處都有促狹的笑意,她似乎不悅,卻隱而不發。等到那人進了廳堂,她才發現她已經換了一身鵝黃的衣服,越發襯得她皮膚越黃,五官越不清晰,那實在是豔俗而市儈的顏色。
而那婦人似乎也不悅,說道:“我兒,怎麽換了這身衣服。”
那人臉盡奇異的白了一下,然後勉強回道:“父親說他好不容易定下一人與我聚聚,說那人倒不在意樣貌,隻求才情氣質脫俗便可。父親堅持命我換了這身衣服,說是精神。”
那婦人聽是老爺的意見,便不再多說,隻是問道:“那便行了。你現在來挑個入眼的丫頭,免得自己又不懂得打理生活起居。”
那人在她們三個裏麵,似不甚在意的用眼睛轉了一圈,打量了一遍。那默然而慵懶的模樣,竟讓她破天荒的生出些緊張的錯覺。和身邊那兩人都低了頭任那人挑選。
似乎隻有眨眼的時間,她卻覺得等的很是久遠。
“那便她吧。”那人突然說,她低著頭,不知道她指的是誰,直到一隻修長的,不同於主人麵容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她如觸電般輕輕瑟縮了一下,然後生出些欣喜的感覺。
那婦人也不多管,點了點頭,對她吩咐說:“那你就隨小姐去吧,若會梳妝打扮,就替小姐都收拾下,老爺找的那人下午就與小姐見上一麵,總不能像這樣子……”
“嚇著人家……”她耳力過人,聽到身邊那丫頭淺笑著低低續道,心中勃然而怒。
幫小姐收拾收拾?她笑了,在她手裏,從來沒有“善醜者不能蔽其美”的西施,更沒有“善美者亦不能蔽其醜”的無鹽。
她若是有心替別人收拾,自然會……嚇著人家,當然,不是那個嚇。
紅線錯結 正文 第5章
紅線錯結.前傳4
跟著那人回了房,她什麽都不說,隻是幫她找出了那件水色的衣服,默默的看著那人驚愕卻有些懼怕的乖乖換好。然後繼續一言不發的幫她打散了頭發,仔細的梳理著,那人的頭發並不黑,但是柔柔軟軟的,讓她堅硬的心也變得軟軟的,然後靈巧的變動手指,幫她梳理成一個簡單的流雲髻,用一根碧玉簪別了。
流輝看著銅鏡,銅鏡映出她不同於那人的高傲風骨,那人看的有些怔怔的。而她冷冷的把那人的臉轉向她。她拈了一支小號的眉筆,蘸了青黛色,在她眉毛上輕輕的溫柔描過,有些輕柔,有些癢癢的感覺。這種舒服的感覺讓那人情不自禁的半閉了眼,然後那人聞到脂粉的淡香,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說:“世上上好的粉,也大多參了鉛粉,又澀又幹。而胭脂更甚,再紅豔也不過俗不可耐,抹雙頰又覺得黯淡的化不開……哪比得上這個。”說著她把脂粉挑在絹帕上,塗勻了,隔著絹帕輕輕塗抹在流輝的雙頰上。“這是那邊上好的物兒,卻還不夠香,需得一年每年雨前采了梨花,臘月收了雪水,將花粉撚勻了,放火上蒸了,再和了雪水,如此三次方成……我雖不用這些什勞子,沒事得閒暇也喜歡擺弄。”流輝閉著雙眼,隻覺得鼻翼間全是淡淡的香,不知道是脂香粉香還是那美麗的手指的香味,一時間竟然心神俱醉,神遊物外,哪聽得出她口氣十足,哪裏有個丫鬟得模樣,乖乖的任她折騰。
等到塗完雙頰,她手指按著流輝的下眼睫,拿著眼線筆幫她淡淡的勾抹出一層黑色的輪廓,最後用春蔥般的手指挑了胭脂,在流輝淡而薄的唇上來回的抹了幾道。那人一時覺得心中一動,動作也就慢了下來,最後乾脆停在了那片微涼的唇瓣上。仔細的打量著自己的作品,良久,方撤了手,道聲:“好了。”
流輝遲疑的張了眼,轉身去看銅鏡,不由得心下一蕩,素手撫上麵頰,輕聲喃喃:“也難為你了。”流輝自思,鏡中人兒,雖終究無法到什麽絕世獨立的美貌,到底也變得溫婉寧和,對她自己已是可思不可得了。
她見流輝欣喜,心中一軟,到底也放軟了聲音,說:“怎麽,你平常都不打扮的嗎?”
流輝臉色微紅,諾諾道:“我,我不在意這些。”
她也沒有再說什麽,倒是流輝見了這個寡言高傲的杏眼丫鬟,心生好感,問道:“多謝你了,你叫什麽名字?”
她良久答道:“我叫華年。”
紅線錯結 正文 第6章
紅線錯結?前傳5
便是那天下午,說是一聚的公子到了府邸,流輝性子原本有些冷淡,可偏偏今天著意打扮了一次,心下到底有些期待。流輝偷偷隔著窗楹打量那個進門的公子,華年遠遠侍立,麵凝寒霜,卻不多說。
隻聽流輝“啊”了一聲,轉過頭來,麵露喜色,紅暈滿頰,華年不由得心下沒來由一陣厭惡。冷冷問道:“小姐可是中意?”流輝有些懵懂的聽了這話,思量了好久才恍然明白,有些羞愧的答道:“華年,你不知道,他與我夢中之人,好生相似。”
華年情不自禁帶了些諷刺的語氣說:“夢中之人,小姐好生福氣!”流輝低了頭去,隻因華年氣勢過人,她倒也沒想這些話,並不該從一個小丫鬟口裏說出,隻是輕聲喃喃道:“我也沒多想這些事,隻覺得一人獨自過一生也挺好,無人擾我,清淨自在。可我成年後便常夢見一人,青衫磊落,睥睨天下,氣質不凡,卻不知今日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