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裕發村,是沿著公交車的方向從村東麵進去的,這次祖天漾跟季言特意繞了一下上了主幹道從村子西邊進去,裕發村的形狀有點像是馬蹄,中間被山跟大片的田地隔開,祖天漾看著一望無際的稻田:“既然修路,為什麼不在這一片修一條?這樣村子走動起來會很快,而且離主幹道也近。”他眯著眼睛看了看,對季言說:“要是倆個孩子從這邊被帶走,有兩個小時就會離開縣城。會不會是王曉梅到這邊找她男朋友的時候遇害?”季言說:“當初我們做過測試,雖然這邊離村東很近,但是中間的田地裏麵都是淤泥,這一段天氣又經常下雨,汽車根本無法通行,一進去車輪就會被陷。如果靠步行的話,少說也要走一個多小時,會很危險,況且當時天色不早,她們倆不會徒步穿越荒田到鄰村來。”祖天漾眯起眼睛,看著田地中搭建的幾個小窩棚:“這是幹嘛的?”季言說:“看秋的,秋天農作物都下來了,村裏會派人來看著,怕有人偷糧食。”他看見祖天漾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裏有點搓火,不客氣地說:“看秋的窩棚在田地中間,除非兩個孩子自己走過去,這太不可能了,破案要看證據,不是想當然的,不能你想出一百種可能,我們就得把這一百種實驗一遍。這麼做隻會浪費時間。”祖天漾眼看著季組長炸毛,隻能好脾氣的伸出兩隻手表示屈服:“好的好的,你說的有道理,我隻是隨便說說。隻是案發地點模糊的話對咱們破案實在太困難,還是確定了好。”季言把臉轉過去不想搭理他,祖天漾走到路邊看了看淤泥,內心對季言的話表示認同,這邊的泥土不僅貧瘠而且泥濘,而且田地寬廣,盡管沒有農作物遮擋,但是在冬日漆黑的傍晚,兩個女孩穿越過來的可能太小。季言發了脾氣,又有點後悔,他並不是針對祖天漾,隻是一想到案子還有可能有那麼多橫生枝節他不免有些泄氣,祖天漾來了以後對他們之前對案件的判斷都持有懷疑態度,仿佛否認了他們的努力,但是季言心裏也明白,祖天漾也是為了破案,他說自己說的對,自己還是摻雜了個人情緒在這個許久破獲不了的案子裏。祖天漾看完土地,抬起頭看見季煤氣罐像是被人放了氣,蔫頭耷拉腦的站在他後麵,連忙左右環顧了一番,心說自己也沒敢說什麼啊,怎麼就把季領導給得罪了?村西麵的河水豐沛,道路較東麵泥濘,雖然鋪了碎石頭但是依然不算好走,重新上車後,兩個人一路無話,季言沉默地開著車,祖天漾眯著眼睛往兩邊的山上看去,比起村東,村西明顯要富裕很多,房子大多翻新過,遠處的山被開墾出幾個大坑,幾輛巨大的吊車在裏麵搬運石料,之所以這裏修路,就是為了方便漢白玉往外運輸,車子很快開過去,季言把車停到一排瓦房前麵。季言敲了門,從瓦房裏出來個中年男子,裕發村的村委會在東麵,西邊也有個辦公的地方,屋裏的人也是個村幹部,眼圈發黑,嘴裏還叼著根煙,他雖然很快把門關上,祖天漾還是看到裏麵還坐著三個人,似乎在打麻將,那人眯著腫眼泡問:“有啥事嗎?”季言穿著製服,但是村幹部似乎並不太把他們當回事,他口氣中透著點不耐煩,大聲地揩了一把鼻涕。祖天漾輕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季言說:“我是負責馬玉芬王曉梅失蹤案的,找你來打聽點情況。”話剛落音,那個剛剛還一臉煩躁的村幹部立刻擠出幾道褶子笑道:“哦哦,原來是鎮上的同誌,那什麼……,有什麼你們盡管問,我們一定配合。”在村幹部的帶領下,祖天漾和季言找到了王曉梅定親的那家,看得出條件還不錯,但對方態度十分不好,連門都不讓進,直言說,定下這門親事算是倒了大黴,以後不管這王曉梅找不找得著,他們家都不要了。大姑娘出去一遭,誰知道能碰上什麼事。警察的威懾僅限於有文化的人,在一些深山村落,人們對村長的恐懼多過於警察,這次若不是村幹部陪著,說不準他們還會被村民們轟出來,村幹部抽著煙送他們倆出來,意味深長地說:“警察同誌,我們這農村人見識太少,沒啥文化,家裏過日子的這個人顧個人,我們也管不了,這村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人家都說我們馬村長家的那個妮子就是被王曉梅帶壞了,要不好端端的怎麼能丟了呢?我們這村幹部也不好當,自從出了這事,這裏一天到晚的查我們,村裏的臉麵都沒有了,還有鎮子上,丟了人怎麼也不好看,再者說這闖子家裏夠倒黴的了。那麼多彩禮錢都打水漂了……”祖天漾不抽煙,順手從季言兜裏掏出一盒,給村幹部點上:“大哥,我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就是了解了解情況,這個王闖我也沒瞧見,小夥子怎麼樣啊?”村幹部說:“小夥子正經不錯呢!”祖天漾說:“這兩人說了媒多長時間了?”村幹部說:“這我不知道,有半年了?”祖天漾說:“兩個孩子都挺願意的?”村幹部說:“願意的,現在可不是舊時候父母說,組織介紹了,現在都是他們年輕人願意。”祖天漾說:“對了,我還要找你們村長去,他在村東邊?”村幹部說:“應該是的,出了事之後,我們都勸他休息幾天,好好找找娃兒,但是他非不聽,一心撲在工作上,為了給人民解決問題,為了給大夥提供幫助,他不是在為人民服務就是在為人民服務的路上……”祖天漾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斷他說:“那個……您是負責文字撰寫工作的吧?”那村幹部說:“對,我負責寫公文和接待。”祖天漾連連點頭:“看得出來,您這談吐不凡,必定雄才大略,領導好眼力,那個我們兩個還有事,您繼續去工作吧,看您這為了服務人民敖紅的眼睛,我們心裏都不落忍。”村幹部打著哈欠回去了,季言讓祖天漾白話那幾句逗得直笑,祖天漾一看他,他又立刻繃緊臉,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祖天漾心說他的搭檔怎麼別扭成這樣,忍不住伸手順他的頭發,季言本來想給他一拳,後來一想白天對著人家平白無故地發了一頓脾氣,有點不好意思,也就哼了一聲忍住了。祖天漾覺得季隊有時候像隻巨大的貓科動物,動不動就亮出尖銳的爪子,但是熟悉了之後,偶爾還是可以讓人蹂躪兩把,看著多不樂意,但是心裏還是挺美滋滋。季組長短短幾天在祖天漾心裏外號變了好幾個,此刻還渾然不知,帶著祖天漾一直走到開礦山腳下。一路上兩個人又聊起案子,季言說:“王闖這孩子我見過一次,長得又瘦又小,和王曉梅看著也不般配,當時我也想過,王曉梅對這門親事可能不太滿意,但是就算是她跑了,也不應該帶著馬玉芬一起。”祖天漾點點頭:“恩,還有王曉梅出身,這個村裏人心齊,不大好問出來,但是我總覺得這孩子和王寡婦不親,王寡婦用她換彩禮也不是不可能。會不會有人利用了她的這個心思呢?”季言說:“你說的這些可能是熟人作案才會發生的,萬一是陌生人呢?那咱們查的這些都沒有意義,咱們就是在做無用功。”祖天漾說:“嗯,但是這麼大的姑娘了,被生人帶走的可能其實是低於熟人的,你說的那種多是拐賣兒童,這兩個姑娘,一個有文化,一個有生活閱曆,不會輕易上當的,別灰心。一定會破案的。”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說,一直到了開礦的地方,礦場被層層圍住,幾個帶著安全帽的人發現他們,大聲叫他們離開,季言出示了警官證,一個看上去領頭的人,上下打量了他們好幾次才說去跟負責人商量。發現漢白玉的幾座山已經被壟斷承包,平時不讓外人進入,季言和祖天漾因為查案,特許帶上安全帽到施工現場去看。祖天漾撿起工地上炸開的碎石,又從兜裏掏出一把石頭仔細對比,季言好奇的湊過來:“幹什麼呢?”祖天漾眯起眼,把石頭放在季言手裏:“看出有什麼不同了麼?”季言拿著看了看:“顏色不太一樣。”祖天漾說:“這塊是我從裕發村撿的。”季言說:“石頭有差別,也不能說明什麼吧,再裕發村也不一定是用這裏碎石鋪路的啊。”祖天漾點頭:“說的就是呢,裕發村鋪地的石頭是從哪兒來的?”季言聽他這麼說,也疑惑起來,他明白了祖天漾的意思,礦場離裕發村近,費石料又多,裕發村鋪地如果從這裏弄石料似乎是最快最便宜便捷的方法,甚至可以說是理所應該的,他拿過祖天漾手裏的石頭:“走,找個專家去問問。”在此開礦後,省裏派駐了幾個技術人員,其中就有地質學的專家。之前這些技術人員駐紮到此處的時候,曾經跟當地的公安機關打過招呼,季言跟他們也算是有一麵之緣,他帶著祖天漾找到了技術人員的工作站,說明來意,把石頭交給他們。技術人員拿起兩塊石頭,稍微對比了一下就告訴他們,一般來說既是的同一礦脈不同礦區的石料也會存在著密度質量上的差異,即便是同一礦區,不同的層次也會出不同的石料,尤其是白色石料,特質能容易看出來,這兩塊石料很可能不是同一礦區,一塊明顯已經玉化,但是另一塊隻能做毛石料處理。技術人員說了半天,季言和祖天漾還是滿臉問號,技術人員最後說:“其實最初這些山石都是普通的石灰岩,但是有的山低有岩漿,有的沒有,所以有的山石被燒成碳酸鈣岩石,也就是俗稱漢白玉,有的依然是石灰岩,根據石頭判斷出處這個議題有點大,需要大量的比對和研究,根據” 。它主要由CaCO3和MgCO3以及SiO2組成,也包含少量Al2O3、Fe2O3……”祖天漾咳嗽一聲打斷他:“那個那個……同誌,我就是想知道,隔壁村子鋪路的石頭,會不會是從您這裏拉的炸山的廢料呢?”技術人員說:“精準的結果需要大量的實驗,但是從肉眼來看,我覺得不是。”祖天漾籲了一口氣:“好的,太感謝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