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真的很累,季言沾上枕頭就立刻睡得昏天暗地,隻是夢境裏並不平靜,一段一段的撲朔迷離,一會是他跟祖天漾兩個跟趙家兄弟搏鬥的場景,夢中的趙家兄弟強裝如兩隻狗熊,輕而易舉就把祖天漾撕成兩半,季言親眼所見祖天漾慘死,嚇得從夢裏驚醒,好不容易又睡著了,又夢見依稀看到兩個少女向他走近,對著他微笑,他又驚又喜正要詢問姑娘們的去向,兩個女孩卻又跑遠了。奇怪的夢接連不斷,季言雖然很累卻是睡不著了,他傍晚時候躺下,睡醒之後外麵依然漆黑一片,他在黑暗中愣神了一會,才發覺自己在宿舍,眼睛很快適應了周遭的黑暗,他側了側頭,對麵的那個床位是空的,他想起祖天漾已經走了的事情,又慢慢的閉上眼睛。生活的壓力總是接踵而至,人總有某個瞬間覺得自己再也難以堅持下去,恨不得宇宙毀滅,把所有痛苦和壓抑都通通解決,季言回想起自己剛到這裏的時候,也是每夜都難受的輾轉反側,他歎了口氣,說起來好像好久都沒有想過之前的事情了。如今突然想到過去的事情和過去的搭檔,該不會是……季言把臉埋在被子裏,苦笑著搖搖頭,整天忙得顛三倒四,還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沒的,有回憶過去的時間還不如想想案子實際,很快他又反應過來,昨晚上領導已經通知他放大假,哪裏還有什麼案子等著他分析。睡了一覺後,腦子清醒了不少,季言想到了祖天漾留給他的字條,反正也是睡不著,幹脆爬起來打開燈,字條被他隨意仍在桌子上,季言伸手拿起來,上麵還是那句話,一切照舊……祖天漾這是什麼意思,照舊是要堅持查下去嗎?可是現在這種狀況,怎麼往下查?他回想昨晚上他們倆在醫院床頭的分析,馬玉芬這邊沒走通,祖天漾又想到了用陳小紅證明10.6另有其人。可是怎麼證明,難不成他們倆私闖民宅時候還要他去偷偷挖人家的墳墓麼……這麼缺德的事情祖天漾怎麼不去做,說跑就跑,還留下這麼個沒頭沒尾的字條,當他是三歲小孩麼?季言越想越生氣,把字條扔到一邊,突然發現在字條背麵還有字,他隻好又拿過那張紙,在上麵看到一串數字。季言看了看,應該是個電話號碼,真是個奇怪的人,季言看著屋頂想,他來這個小地方久了,對外麵的消息不是那麼關注了,之前看著小劉她們崇拜的樣子以為祖天漾不過是個破過幾起大案的刑警,今天聽處長的意思,祖天漾還是個有背景的人,想想也是,不然就憑他破過幾次案子,哪來的麵子能幾個電話搞定那邊的機關單位,要是這麼說來,祖天漾以後的仕途想必也會一帆風順,這種小案子對他的履曆來說,也許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筆吧,他真的會回來麼?季言甩了甩腦袋,大約是因為他在朝夕相處的這一段時間,真正接納了這個搭檔,完全信任之後,難免就會產生一點點依賴心理。他歎了口氣,用被子蒙住腦袋,不再去想。季言放假後,打算搬回去住兩天,他在縣城上租了一間房子,當初來的時候,把行李都放在那裏了,但是後來工作越來越忙,加上單位一直都有三餐供應,漸漸地他也就不再回那地方去了,當地租房很是便宜,他隻是每年偶爾休假的時候去住幾天,對那裏沒有一點家的依戀。那邊的房子許久沒人住,牆上掛滿了蜘蛛網,床上沙發上一層的土,家裏的東西也不齊全,季言待了兩天,嗆得半死,正好趕上古北鎮又開始了大集,他便到集市上買了點東西。正月裏頭,大家還沉浸在過年的喜悅氣氛中,季言在集上走著,想著幾個月前他還是這裏的偵查員,不免感慨時光的匆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時間過得這麼快了,也許是因為生活漸漸地一成不變起來,也許是案件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毫無進展,季言一邊走一邊胡亂地想,等他反應過來,竟然坐上了中午去裕發村的大客車。大客車一路走走停停,季言也沒有要下車的打算,他始終跟這個案子關聯在一起,坐在車上他一直回憶自己還是漏查了什麼,他心裏明白,沒有下一個嫌疑人之前,包立柱就算有問題,也不會那麼簡單沉冤得雪。可是為什麼他們找不到真相呢?到底是哪裏不對,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如果真的是個毫無聯係的人做的,那麼要怎麼做才能知道真相……季言望著窗外,生活變得規律之後,時間就顯得飛快,到了這邊的這一段時間,他似乎沒有什麼特別難忘的事情,在這種平淡的生活中,他的記性已經大不如從前,早上吃過什麼,誰家又有了雞毛蒜皮的事情需要調解,他轉眼就忘,反倒是過去的點滴總是反反複複放電影一般在大腦裏盤桓。真正讓他沒有空閑去回憶的時候是少女失蹤案的開始,讓他充滿幹勁是祖天漾來了以後,查案的每一天都讓他覺得充實,讓他對未來真正破案的那一天充滿自信和憧憬,但是現在處於這種尷尬的境界……季言揉揉額頭,歎了口氣。鄉村的公交車人總是很擠,除了人還要帶著大量的行李和家禽,盡管天氣還沒有熱起來,車內卻是燥熱而難受的,後排座上的一個大漢手裏抓了兩隻倒著綁在一起的母雞,兩隻雞困難地把腦袋抬起來擺正,一雙黃色的圓眼打量著車上的人們,一會一陣咯咯咯叫喚,一會又是一個使勁,把綠黃色的雞糞甩在車上。車裏傳來陣陣惡臭,一個打扮俏麗的小媳婦難掩厭惡的表情,皺起眉毛伸手拉開旁邊的窗戶,頓時空氣中傳來一絲涼意,小媳婦把腦袋靠著窗口,大口的呼吸。“哎呦,你不冷啊!快把窗戶關上!”一個抱著個孩子的婦女大聲地嚷嚷:“大冬天的開什麼窗戶?把人都凍死了!”小媳婦把窗戶關小了一點,依然把腦袋靠在旁邊,一陣冷風吹過來,婦女懷裏的孩子蔫蔫的,像是生了病的樣子,被風吹的打了一個哆嗦,那村婦的火氣立刻上來了,對著小媳婦喊:“嘿,叫你把窗戶關上你聽沒聽見!”那小媳婦回頭說:“這車裏臭哄哄的,難受的緊。”抱孩子的婦人說:“這一車人就你最香是不是?嫌臭你別坐車啊,家裏頭香你在家裏別出來!”那小媳婦說:“你怎麼說話呢?這一車人呢,憑什麼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嫌冷你在家待著啊,出來做什麼?”本來隻是吵嘴,季言並沒有放在心裏,誰知沒一會兩人竟然對罵起來,那抱著孩子的村婦聲音高亢,各種不堪入耳的髒話信手拈來,那小媳婦也不是個好惹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尖銳,婦人抱著的孩子也跟著哭鬧起來,季言旁邊的一個四五十歲的老男人不懷好意地說:“光罵管啥用,打起來才好玩哩,把衣服都給撕開,哈哈哈哈。”車上的人有的已經開始鼓掌叫好,有的則一臉不耐煩的把臉扭向窗外,隻有個年輕的學生打扮的姑娘喊了兩聲:“大家都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年輕姑娘的勸阻並沒有什麼效果,兩個女人的戰火很快就蔓延起來,抱著孩子的那個婦人指著小媳婦叫罵:“你是臭X養的,活著沒好,死了也安寧不了!髒的你連閻王都不要!”那小媳婦騰地站起來,上去一把抓住村婦的頭發,對著麵皮就啐了一口:“你個不要臉的老X。”孩子被嚇得連哭都不敢了,死死抓著母親的衣襟。那村婦伸出手,對著小媳婦白嫩的臉就是一巴掌,兩個女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