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弱者的反抗(1 / 2)

祖天漾看了看表:“今天審訊的時間差不多了,你是要繼續說,還是要回去休息一下?”屋裏依然有點涼,但是趙桂田卻出了汗,熱水隻是起了催化作用,她因為敘述過去流了一身的汗,大約是淚腺早就幹涸了,大約是因為在一次次教訓中明白眼淚根本毫無用處,但是內心的痛苦不甘和委屈總要有一個宣泄口,再複述過去的時候,她情願流血,情願流汗,也絕不掉一滴眼淚,捍衛著自己的強悍。趙桂田說:“讓我說完吧,都說完了,以後別再讓我想這些了,成嗎?”季言點點頭:“我們這沒關係,但是如果你覺得餓或者不舒服,要及時彙報,知道麼?”趙桂田說:“我知道了,回到裕發村之後,我每天都想著怎麼害死這個老雜種,憑什麼我一家子過的這麼慘,他卻人模狗樣的。李大貴他媽問我去了哪裏,我告訴她我回了娘家,我回了娘家還回來就是想跟李大貴好好過日子了。他媽千恩萬謝的,我也恨他們,可是我不能對他們下手,我要是活剮了馬廣德,保不準也要賠上一條命,到時候大妞和石頭總要有人拉扯大。可是光想有啥用,我連馬廣德的麵都瞧不見,我回娘家還回來的事,村裏好些人都知道了,她們覺得我有本事,願意找我說說話,有的想讓我幫忙也發信,因為自從這件事之後,李大貴他媽就不再看著我,我天天拿信,有時候就拿著筆畫畫郵票,畫畫郵戳玩,也是打發日子。”“那次,王寡婦家的王曉梅來找我,她跟我說,她不是王寡婦親生的,王寡婦待她不好,不拿她當人看,想求著我幫她找父母,我答應下來這件事,她又變得跟我親熱,有時候會來找我,我通過她知道,她跟馬廣德的丫頭馬玉芬關係很要好,沒幾天又說馬玉芬考上大學了,是這個村裏的頭一份,天天敲鑼打鼓的,我又想著,要是當初我沒有被馬廣德騙出來,我也上大學了……”劉暘扶著馬玉芬坐好:“小妹妹,你別害怕,我們是警察,會保護你的,那些欺負你的壞人已經被抓起來了,現在你什麼都不要亂想,隻要養好身體就可以了。”馬玉芬抓著被子,眼角不停地流下淚水:“我想把肚子弄掉了,弄掉了再回家,我這麼長時間都沒有上學,大學還能要我麼……”劉暘說:“你放心吧,大學每年都可以上的,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小妹妹,現在我要問你幾個問題,這是為了盡快把壞人繩之於法,你一定要誠實的回答我,可以嗎?”馬玉芬點點頭,她的頭發被剪得亂七八糟,支楞巴翹的豎在頭上,雖然懷孕了,身體卻不見豐腴,消瘦的肩膀緊緊地縮著,緊張地看著劉暘。丁東稍微站的遠一點,以防讓她更緊張。田媛站在病床附近,以防少女激動後發生自殘行為。劉暘說:“馬玉芬,你在10月6日當天是怎麼回裕發村的?又是怎麼遇上趙桂田的?趙桂田拐帶你的時候,王曉梅是幫凶還是受害人?”馬玉芬說:“我們是坐車回去的,當時天很黑了,曉梅說錢掉了,我們兩個就趁著黑天上了晚上的車,躲在趙桂田前頭,到了地方,趙桂田說送我們兩個回去。”劉暘說:“她怎麼送你們兩個回去的?”馬玉芬說:“她家裏開了個拖拉機接她,曉梅說走到村裏還有一段路,村口又有墳地她害怕,我們兩個就上了拖拉機了。”劉暘說:“王曉梅讓你上的拖拉機?”馬玉芬點點頭。劉暘又問:“根據我們的線索,你當時手被燙傷了,是嗎?”馬玉芬說:“嗯,我去買瓜子,後來我們倆到後麵去看炒瓜子的爐子,裏麵有好多沙子,曉梅說沙子是涼的,我說是熱的,我們倆就拿了個鐵鍬一樣的大勺子想挖出來一點看看,結果勺子一插進去,那個爐子一下不轉了,沙子從裏麵撒出來了。”劉暘說:“當時是王曉梅想去看爐子嗎?”馬玉芬歪著脖子:“我也記不得了,好像是的。”劉暘說:“嗯,那麼你們上拖拉機之後,你沒發現不是回家的路嗎?”馬玉芬說:“我覺得是往地裏走,但是曉梅說先送她走,我也沒有想什麼,一會趙桂田又問我們餓了沒有,給我們包子吃,包子都是涼了,我不想吃,但是她們一直勸我吃一個,我就吃了。”劉暘說:“吃了之後有別的反應了嗎?”馬玉芬說:“有的,我吃了之後就睡了,等我醒過來就在大客車上了。”劉暘說:“你是說你吃了包子之後睡著了?包子是趙桂田一早就準備好了的?是吧?”馬玉芬點點頭。劉暘說:“那你發現自己在客車上之後,難道沒有反應嗎?”馬玉芬說:“我醒過來之後天都亮了,我也不知道到哪裏了,我嚇得趕緊叫醒王曉梅,王曉梅說不要緊,趙桂田是幫她找媽媽去。”劉暘說:“幫她找媽媽?”馬玉芬說:“她不是親生的,想找她媽媽好久了。”劉暘說:“她找媽媽為什麼要帶著你?難道你都沒有懷疑嗎?”馬玉芬說:“我說我不要去,為啥子要帶上我?趙桂田說昨晚上我睡著了,怎麼也叫不醒,他們著急送王曉梅去趕汽車,就帶上我了,讓我一會到站給我爸爸打個電話,說就當是出來耍一下。”劉暘說:“那你當時為什麼不大聲呼救?”馬玉芬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一樣低下頭:“我說了,但是趙桂田說不要大聲說話,長途客車上人人都要睡覺的,要是把人吵醒了把我們轟下去,就慘了。我就想要不到了那邊再說,叫我爸爸來接我。”趙桂田靠在後麵的椅子背上,眯著眼睛似乎在笑:“真是傻乎乎的,馬廣德那麼精明的東西,娃子卻是這麼傻乎乎的,這樣還考得上大學?我們坐著客車到了我們那個地方,下了車馬玉芬就嚷嚷著要給她爸爸打電話。我說我沒有帶錢,人家不給打,她就哭起來,我跟她說先去王曉梅親媽那裏坐一下,人家家裏條件很好的,願意謝謝我們,還會給學校郵寄表揚信。”“真是個傻姑娘,”趙桂田臉上揚起一抹笑容,眼裏卻是一片淒涼:“上學,學習好,有什麼用呢?一旦被拐賣到山溝裏,這些屁都不算。我帶著她們倆去了我的房子,讓老大給她們倆弄東西吃,睡著了之後,讓他們倆一人帶著一個,到地窖裏去了。。”祖天漾說:“也就是說你們提前準備好了地窖,提前準備了帶有安眠藥的飲料和飯菜,是一起有計劃的拐騙案件?”趙桂田說:“算是吧,我跟王曉梅說帶著她去找她親媽,但是讓她帶著馬玉芬一塊出去玩玩,但是別告訴別人誰也不能說,馬玉芬也先別說。”祖天漾說:“王曉梅一點沒有懷疑麼?”趙桂田搖頭:“那姑娘鬼的很,但是她太想回家了,跟我那時候一樣,太想回家了,別人隻要許諾帶她回家,她什麼都願意。”祖天漾說:“那麼王曉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協助你完成了犯罪過程?”趙桂田說:“她也不見得一點不知情,真正什麼都不知道的是馬玉芬,她不知道她爸爸在外麵幹的缺德事給她惹了多大的仇恨。”祖天漾聽了她的話微微挑眉:“什麼意思?”趙桂田冷笑:“王寡婦有多大的能耐,這麼一把年紀了還能勾搭馬廣德天天長在她家?還不是因為有王曉梅這個小妖精,這兩個女人白天名為母女,實則夜裏伺候一個男人,還爭風吃醋,王寡婦眼見王曉梅比她能耐大,才慌了神,找了個人家想把王曉梅嫁過去。”祖天漾眉頭鎖緊:“你說的這些,是從哪兒聽來的?”趙桂田說:“關於那個老畜生所有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這幾年,就是想要他老命這件事支撐著我活著。”祖天漾說:“是包立柱告訴你的吧?”趙桂田沉默了一下,季言被他這麼一說,依稀也想起來最初他們見包立柱的時候,有人舉報包立柱曾經偷窺過王寡婦的房子,想必也是為了討趙桂田的歡心。季言抬起頭:“你報複的不是馬廣德,是兩個無辜的女孩,馬玉芬是馬廣德是女兒,那麼王曉梅呢?她跟你一樣是拐賣婦女兒童的受害者,況且這麼信任你。”趙桂田說:“她是罪有應得,當初我爸爸來尋我,找人問路結果被帶去馬廣德那裏,那個人就是王曉梅,王曉梅從小跟在馬廣德身邊,馬廣德對她比王寡婦對她好百倍,她對馬廣德也有感情,隻是王寡婦著急把她嫁出去,馬廣德也沒有攔著,傷了她的心才會這麼想回家,她跟我們可不一樣,誰也沒有限製過她的自由,她是從小就被抱過來的。”祖天漾說:“你怎麼知道是她說的?”趙桂田說:“王寡婦跟她爭寵爭得你死我活,我爸爸來找過我的事兒就是王寡婦告訴我的,當時村裏好些人都看到她把我爸爸哥哥領到馬廣德那裏,後來她跟哭著說她不知道,就是想著有事就要找村長,嗬,她能不知道麼?這個村裏誰不知道,我,我們幾個是從哪來的。誰不知道呢?誰會管我們呢?”祖天漾沉默了一下:“那個地窖,是之前就有的麼?”趙桂田說:“對,這也是我後來發現的,發現在房後有個入口,進去之後還挺大的,我那時候還在娘家,本來想去那裏住,但是一進去就好像回到當初被馬廣德關在山洞裏的時候,那時候我就再想,我應該報複他,他毀了我們家,就把女兒賠給我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