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石巷隻有36戶人家,這點陶子然很清楚,因為太古石巷的盡頭處是一堵牆,根本不會出現37號住家。更別說這37號的位置,和所有不通的巷子盡頭的住家一樣,大門正對著巷口。 難道之前這太古石巷重修了一下,添了這麼一戶? 且先不管這麼多,杏子很有可能就在這家的院子裏,他必須把這隻八哥找回來。陶子然抬手拍了兩下門環,木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透過門縫看得出裏麵除了門口一盞長明燈外沒有一絲燈光,似乎並沒有人。猶豫了一下,陶子然推開門走了進去,迎麵看見的就是一樹碧葉黃花,盤踞在一塊玲瓏的石頭之上。黃花的花形與迎春幾近一致,卻在初夏盛開。匆匆打量了一下四周,陶子然並沒有尋見杏子的身影,便繞到了黃花的後麵。那後麵是一張簡單雕刻的方形石桌,周圍四張石凳,桌上一個白瓷盤子,裏麵是四五個洗淨沒削皮的荸薺。杏子就站在盤子旁邊,啄食一個荸薺。 “杏子,快跟我回家。”陶子然趕緊跑過去想要抓住這隻不聽話的八哥,他現在可算是私闖民宅,一點都不希望被屋主人發現。 杏子抬起頭歪著脖子看了他一眼,然後張嘴銜著已經啄了一半的荸薺靈巧地躲開他的手,落在石凳上繼續吃,絲毫沒有把陶子然放在眼裏的樣子。 陶子然楞了一下,雖然這八哥平時就愛和他對著幹,但現在未免有點太過火了。他又試著抓了幾次,卻都被杏子躲過了。無奈之下,陶子然一摸口袋,早上買李子時婆婆送給他的李子還裝在裏麵,於是他掏出那個李子,湊到杏子眼前,“快,跟我回家就給你這個。”沒想到杏子似乎是被他打擾的煩了,直接銜著荸薺飛到屋頂上,根本不理會陶子然。陶子然站在院子裏,抬頭看著黑不溜秋的八哥融在漆黑的夜色裏吃得不亦樂乎,氣不打一處來。他把李子往石桌上一擱,轉身出了太古石巷37號的大門。 怎麼都說那八哥鬼精,根本就是神經好吧! 等他這和鳥生的鳥氣消下去後,陶子然已經走回了荷花池巷,他開始糾結待會兒要怎麼和他爸媽交代,畢竟他現在在家裏的地位還不如一隻鳥。 幹嘛不直接關在籠子裏呢? 陶子然任命地敲響自家家門,門一打開他就看見杏子站在前來給他開門的陶母肩上,挺著胸耀武揚威。 “媽,杏子……”他茫然地開口。 “你還說呢,你怎麼讓杏子自己飛上來了?我正看電視,就聽見杏子在那啄玻璃讓我給它開窗。”陶母略有不滿,讓陶子然進了門。 “……才多高的樓,八哥也是鳥。” “萬一杏子沒有飛穩怎麼辦?” “……”這鳥在不飛就要肥的飛不動了。轉念想到杏子剛才躲他的靈巧身手,陶子然剛消的氣又上來了。 敢情他一個大活人被一隻鳥給耍了,物種進化的優勢呢? 鬱悶的陶子然沒有再理會杏子,而是和陶母說了一聲之後就直接洗漱睡了。在睡夢中他依稀聽見有人隔著牆說話,但翻了個身後他又睡死了。 兩天的輪休很快結束,陶子然回到醫院繼續上班。學校裏的流行病來勢洶洶去也迅速,現在醫院裏基本沒有因此病而住院的學生。這次的流行病十分奇怪,醫院根本沒有找到病因,看起來就像學生們不約而同的高燒咳嗽呼吸困難而已,但仔細詢問過後卻發現這些學生全都來自B中。因為一直沒有確定是傳染病,這些患病學生也沒有表現出傳染性,醫院的上報在批下來時是做季節性流感處理的,B中也沒有因此停課。 不過這可苦了內科科室,尤其是呼吸內科,好巧不巧就是陶子然主攻的科目。既然已經確定不是傳染病,生病的學生全部轉移至內科的住院部,每天光是查房就累得夠嗆,一個個問病史更是連嗓子都啞了。新招收的包括陶子然在內的幾位醫生更是因為年紀輕,直接被當作了苦力。 早上陶子然一臉沒睡醒地走出家門,恍然間看見他家鄰居的門砰得關上了,一下子把他震醒了。他們家屬樓是一梯兩戶,他家旁邊一直沒人住,似乎也沒有對外出租。陶子然瞟了一眼鄰居的門,鑰匙孔裏插著一片黑色的羽毛。 真奇怪,陶子然聳聳肩,不以為然地下樓了。 患病的學生走完之後內科病房一下子清淨了不少,這個上午算得上是少有的平靜。到了中午快吃飯的時候,陶子然剛放下手裏的病曆本,就從窗子裏瞧見副院長錢一寧遠遠地向住院部走來。這時候副院長來幹什麼?陶子然隻是好奇了一下,就沒再為這個耗費腦細胞。但很快敲門聲就回答了陶子然的好奇心,副院長錢一寧敲了敲他們值班室的門,然後推開走了進來。 周圍坐著的幾位醫生站了起來,陶子然從窗邊轉過身,看向副院長。這時他才發現副院長身邊還跟著一個人,很年輕,比自己大一點的樣子。 錢一寧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沒事沒事,你們劉醫生在嗎?” 劉醫生是他們的科室主任,一天到晚忙的沒邊。“他不在,”和他一樣新來的小鄭回答,“剛才301床的病人按鈴,劉醫生過去了。” “那我們等等?”錢一寧詢問地看向身邊的那個穿著格子襯衫的青年人。 陶子然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人,他的穿著很簡單,相貌出眾,黑眸深不可測,仿佛有什麼在深處蟄伏著,隻是被自身的親和力盡數掩飾,隻留給人一種溫和儒雅的印象。隻不過,這個人的存在感似乎非常弱,明明應該是一副容易惹人注目的相貌,可陶子然卻覺得隻要自己的目光一離開他,他就像融進了背景板一樣難以被發現。 青年人微微一笑,“不用了,他來就好。”他指了一下陶子然。 錢一寧皺起眉,“為什麼?” “就是他。”青年人聳聳肩,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陶子然。 錢一寧看向不明所以的陶子然,說道:“好吧,那誰,”他戴上老花鏡看了一下陶子然胸前別著的名牌,“小陶是吧?跟我來一下。” 陶子然跟在他們後麵走出值班室,來到了樓梯間。樓梯間裏難得的沒有人,錢一寧的腳步停了下來,陶子然忍不住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小陶啊,院方懷疑前段時間B中學生患病的事有些隱情,所以請人來調查一下。”錢一寧咳嗽一聲,“我們希望你作為院方的代表和,呃,李先生一起調查一下,因為正好你經曆了這件事,所以有什麼你也好向他解釋。” “可是……” “咳,”錢一寧移開視線,“沒關係,反正劉醫生也忙,後麵幾周你暫時可以不用來醫院了,幫李先生查清這件事。”說罷,他揮揮手,“具體你們自己商量,我先走了。” 陶子然目瞪口呆地看著上了年紀的副院長身手矯捷地躥下樓梯消失了,半天沒回過神。 “那麼,現在開始就要麻煩你了。”青年人開口,聲音溫潤耐聽。 “啊?哦哦,好的。”陶子然的注意力轉了回來。 青年人微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子木,孔子的子,樹木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