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啦回來啦。”陶子然剛推開門,杏子就直接向他撲了過來,徑直落在他的頭上。這隻八哥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專黏著他不放,陶子然捫心自問也沒有做什麼討好這隻鳥的事情。他抬手摸了一下杏子的羽毛,杏子抖了一下翅膀拍開他的手,爪子緊緊抓著他的頭發不放。 又來?陶子然幾乎要無語了,每天都這麼來一次,他懷疑自己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禿子。手忙腳亂地把杏子從頭上捉下來丟到一旁,陶母已經把飯菜端上了桌,陶子然趕緊去洗手準備吃飯。等他在餐桌旁坐下來的時候,陶父正在往小瓷杯裏倒酒。 “今天是有什麼好事嗎?”陶子然拿起筷子,“爸都開始喝酒了。” 陶父心情頗好地夾起一顆油炸花生米丟進嘴裏,嚼得滿嘴噴香,“下周起是你爸我的年假。” “我們有出去旅遊的計劃,”陶母笑著加道,“不過你就別想了,醫院入職的前五年放假福利不怎麼樣。” “那麼我……” “你是想說吃飯的問題嗎?”陶父問道。 陶子然點點頭,他對自己不會做菜這一點也是非常無奈,似乎他天生就毫無天賦。“在外麵吃唄,或者去你堂妹家蹭飯。你都這麼大了,總不會把自己給餓死吧。” 無奈地扒了一口飯,陶子然問道:“那杏子呢?” “當然是你管著,對了,你別忘了喂它,每天下午帶著它出去溜一圈,別跑得整天沒個人影,把杏子獨自扔家裏。”陶母細細囑咐道。 陶子然舉手做提問狀,“媽,我和杏子到底誰是你兒子?” “我掉水裏了誰能把我救起來誰就是我兒子。” “得了吧媽,你知道我不會遊泳的。” 吃完飯之後,父母和杏子一起出去遛彎,把陶子然一個人留在家裏收拾桌子洗碗。解決完所有事情之後,陶子然就撲倒在了沙發上,用手揉著太陽穴。從剛才吃飯的時候開始,他就覺得頭一抽一抽的疼。剛開始的時候他是覺得自己是太累了才會這樣,再加上父母就在麵前,他不想讓他們平白無故的擔心,所以才裝作是沒事一樣,沒想到現在居然有了加重的趨勢。大腦像是被數千根鋼針不斷地紮進又拔出一般,他所有的思緒漸漸被攪成一片混沌。與此相反的卻是被放大清晰數倍的感知力。即使因為疼痛而閉上了眼睛,陶子然還是能感受到從窗簾縫隙間漏進來照在他臉上的陽光。樓下摩托車發動的刺耳噪音驀得劃過耳邊,神經立刻對此作出強烈反應,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席卷而來,陶子然隻覺得自己的神誌就像一葉隨波飄搖的小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過了好一陣,疼痛才逐漸退去,陶子然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湖水邊,腳下綿軟的草地和滾落的露水所帶來的濕意真實如斯,他花了好一陣才意識到自己大概是在做夢。 一定是在做夢。陶子然如此想到,抬眼望向四周。除了他腳下的一片草地和湖水,剩下的一切都被白茫茫的霧氣所淹沒,湖水的盡頭也被掩在迷霧之中。他試著走了一步更加靠近湖水,什麼都沒有發生。於是他便走到湖水邊,蹲下來,將一隻手試著放進湖水之中,仿佛是要驗證這一切是否真實。像冰一樣冰冷的溫度立刻擴散到全身,陶子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把手從水中拿了出來。 “好冷。”他嘟噥了一聲,抬頭看向四周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湖邊,他正站在一個很精致的回廊中,周圍的建築是很典型的蘇州園林的樣式。他低下頭,腳邊的湖水也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潺潺的流水。水沿著回廊的右側向前流去,在前方彙聚成一個小池,池中養著幾尾錦鯉,池上是一架小小的拱橋。陶子然走上橋,看見對麵不遠處站著一個女子。女子的頭發梳得很整齊,披散下來直至腰際。她穿著一身鵝黃色錦緞的旗袍,左腕上帶著個青玉鐲子。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陶子然所站的地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陶子然莫名認定她其實什麼也沒有看見。女子看了一會兒,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這一笑讓陶子然覺得女子的麵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他想要上前一步看得更仔細些,但眼前的一切倏忽變得像是浸了水色彩暈開的水彩畫,什麼都看不清了。很快這些暈開的色彩又重新組合起來,陶子然發現他的麵前變成了B中二號樓牆上的那片爬山虎,以及…… “小雨?” 背對著他的女孩轉過身來,是吳桐雨的樣子,隻是臉色一片青灰。她抬起毫無生氣的雙眼,定定地看向陶子然,然後突然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淺淡卻詭異的微笑。與此同時,那片爬山虎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活動了起來,透明的空氣開始實體化,變成利劍直指陶子然。 “吳桐雨!”陶子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夠回答,可回應他的卻是向他射來的長箭。他側身勉強避開了攻擊,但胳膊上還是被劃出很長一條口子,所幸並不深,但痛感還是真實的。 吳桐雨再次轉過身去,第二支箭向他射來,接著是第三支,第四支,越來越密集。“小雨!你在做什麼!”陶子然喊道,他基本上已經躲不開了。 “桃子!桃子!”尖利的叫聲突然響起,陶子然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杏子在他頭頂上飛了幾圈之後落在了床頭櫃上。陶子然愣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臥室,剛才的一切都是夢。雖然是夢,卻仍然讓他後怕不已。當他終於回過神來,電話鈴聲立刻湧進了他的耳朵,陶子然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喂?” “現在已經快九點了。”是李子木的聲音。盡管內容是在催促陶子然,但他的聲音裏實在聽不出有什麼焦急的意味。 “抱歉,我馬上下來。”陶子然匆匆起身。 “不急,我在樓下等你。”李子木說完便掛斷了。 陶子然飛快地穿好衣服洗漱完畢,抓起放在餐桌上的餅子咬了兩口。“我出去了。”他對在客廳裏看報紙的陶父說。 “你可算是醒了,有那麼累嗎?”陶父放下報紙。 “啊?” “我們昨晚回來的時候你就已經躺在沙發上睡得死沉了,怎麼叫都不醒,最後我和你媽費了半天力氣才把你搬到床上去。” “昨天的事情稍微有點多,”陶子然說道,“我得走了。” “記得早點回來。” 陶子然是個很守時的人。雖然和他的相處時間僅有一周,李子木還是能感受到這一點。他不是那種會提前半個小時在 約定地點等人的人,而是每次都能很巧妙地踩在點子上。然而現在還差五分鍾就到九點了,李子木已經給他打了五六個電話,卻都沒有人接聽,這讓他有點疑惑。他在樓下一邊慢悠悠地轉圈子,右手一邊在口袋裏把玩著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片。紙片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口袋裏的,上麵是筠姝的字跡,是“辟邪”這兩個簡單的字,李子木有些懷疑是潑墨或者留白塞進來的。筠姝的能力是預知,因此李子木盡管不解,但還是把紙片留了下來。 又轉了一圈之後,李子木再次撥通了陶子然的電話,這次的提示音響了一陣之後,陶子然接通了電話,“喂?” 聲音似乎不太對,莫非昨晚喝酒了?“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抱歉,我馬上下來。” “不急,我在樓下等你。” 過了一會兒,陶子然從樓道裏走了出來,他一手扶著牆,一手揉著眼睛。李子木走近他,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抱歉,你在這裏。”陶子然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