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的血跡與原木色的地板形成了極大的反差,刺激著陶子然的神經。那道血跡很寬,是有帶血的東西的地板上拖曳形成的。過道兩側的燈此時也應景的閃爍起來,聽得見電流刺啦刺啦的聲音。陶子然大氣不敢出,他慢慢蹭到李子木的房門前,敲了敲門。沒有人應答。他用力把門推開,裏麵的揚塵一下子嗆得他咳嗽起來,淚水也湧了出來。“怎麼搞的,李子——”房間裏麵是昏暗的,家具上麵都落了厚厚一層灰,角落裏還結了不少蜘蛛網,哪裏還有李子木的影子。“李子木!”沒有人回答。陶子然又咳嗽了幾聲,退出了這間房子。他現在覺得自己一定是遇鬼了,不然怎麼會連李子木都找不到。血跡依然在地上,明晃晃的,讓陶子然無法輕易地忽視它的存在。他伸長脖子看向走廊的盡頭,那裏是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清楚。陶子然站了一會兒,開始小心地向那邊走去。燈光依然不穩定,陶子然跟著血跡的指引,慢慢來到了走廊盡頭,血跡在那裏一轉,消失在一扇房門後麵。陶子然小心地推開那扇門,房間裏堆滿了雜物,看起來是一個雜物間。血跡在房間掠過,連那些雜物上麵都沾染上了血腥的顏色。他小心地從落灰的雜物之間穿過,最後停在一個高大的書架之前,血跡被書架截斷,似乎後麵還有空間。他稍稍吹了吹書架上的灰塵,然後動手將書架搬開一個足夠自己通過的縫隙。果然,書架後還有一扇小門,陶子然擠進縫隙裏,試著開了一下那扇門。然而那扇門是向裏拉開的,他不得不退出來,把書架推得更開,一個不小心,書架上麵堆著的雜物就稀裏嘩啦的落了下來,揚起一片灰塵。用手扇了扇灰塵,陶子然接著走進書架後麵,後麵的門已經打開可以一個他可以擠進的大小。也顧不得什麼衣服了,他擠進了門裏,門後麵是一個附在洋樓外麵的簡易樓梯,看起來應該是以前供仆人們使用的樓梯。血跡在樓梯上綿延著,一直到了最下麵。陶子然跟著下樓,轉入一條過道裏,血跡最後消失在一扇虛掩的門後麵,透過門縫可以看見閃爍的火光。吟唱咒語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陶子然感到一陣頭暈,他趕緊扶住門框,以免自己一頭栽進門裏。盡管什麼都聽不懂,他還是能感受到一種莊嚴的力量在壓迫著自己的神經。眼前有虛影在晃動,他感覺自己似乎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個嬌小的孩子,為首的那個人舉起手中裝飾精美的匕首,在自己的掌心劃下一刀,把血滴在那個孩子的頭上,然後把匕首遞給後麵的人。其他人也這樣做了,那個孩子不一會兒就變得滿頭滿臉都是鮮血,看起來猙獰而可怖。幻影晃了一下就消失了,陶子然又一次恢複了清醒。門縫裏透出的火光依然搖動著,他大著膽子推開門,向裏望去。隻見一個衣不蔽體的小男孩正直直地看著他,他的頭發略長,被血凝結成一條條,他的臉上也盡是血汙,最可怕的是他的嘴,嘴角兩側都被一根粗糙的黑線縫了一針,硬生生把他的嘴變小了。他似乎是被人囚禁了,手腳都被用粗繩綁了起來,拴在一根柱子上,他的背後是衝天的火光。火勢越來越大,離男孩越來越近,男孩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求救的訊息。陶子然沒怎麼多想,他跑向那個男孩,試著把他手腳上的繩結解開。男孩被縫住嘴裏說了什麼陶子然完全聽不懂的東西,他沒有在意,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解繩結上。但不知繩子是怎麼係的,他費了半天力氣都沒有解開多少,此時火舌洶湧的殺意已經逼近。男孩忽然鎮定下來,一雙漂亮的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更顯明亮。他低聲說了些什麼,然後像是用盡了全身最後的力氣一樣,狠狠把陶子然推開。陶子然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推撞開在了地上,當他抬起頭的時候,男孩已經被淹沒在了火海之中,無聲無息。陶子然想說什麼,但聲音像是被堵在嗓子眼裏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衝天的火光在吞噬了男孩之後很快就退散了,連同那灼人的溫度也一起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室的冰冷,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一定是幻覺。陶子然想到。這是一間非常狹小的房子,裏麵空空如也,四麵的牆壁都被用水泥抹上了。陶子然伸手摸了摸牆,水泥還些濕,看來是最近才抹上的。他試著敲了一下牆,傳出一聲空洞的回音,看起來後麵還有空間。“陶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一個聲音忽然響起。陶子然嚇了一跳,他轉過身來,是方之川。“啊。沒什麼,就是四處看了看。”他趕緊從房間裏退了出來。“我沒有看見你從樓梯上下來,你怎麼就到了一樓呢?”方之川問,推了推眼鏡,看向陶子然。“啊……”陶子然試圖躲避方之川的目光,“可能是你看漏了吧。”方之川對陶子然的答案不置可否,或許他完全看透了這就是個謊言,但他不打算追究。“快點回房間休息吧,時間已經不早了。”“好的。”陶子然說完就快步走向大廳的樓梯,沒有看見方之川在他身後向他投來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你跑到哪裏去了?”陶子然剛走向二樓,迎麵就看見了李子木,他手裏拎著陶子然的東西,正準備推開陶子然那間客房的門,“我等了你一陣見你不來,以為是你睡著了所以就把東西給你帶過來,結果你,去樓下了?”陶子然胡亂點了點頭,接過李子木手中的東西。“你怎麼了?”李子木敏銳地捕捉到了陶子然神情之中一絲不對勁的神色。“沒什麼,”陶子然說,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先睡吧,明天再說。”鬧鍾在早晨八點準時響了起來,陶子然打了個哈欠,伸出一隻手把鬧鍾按掉。是該起床了,他坐起身來,頭還暈暈的,讓他險些又栽回床上。門外敲門聲響了起來,他正在刷牙,含糊地回答了一聲後,李子木推門而入。“昨晚睡得如何?”他問,在床上坐了下來。陶子然把嘴裏的水吐掉,“一般,我現在頭疼的厲害。”“你昨晚跑到哪裏去了?”“一樓,我是跟著血跡下去的。”陶子然用濕毛巾擦了把臉,“走廊盡頭的雜物間裏還有一架簡易樓梯,是附在這棟樓外麵的。”李子木抓住了陶子然話中的重點,“等等,血跡?”“是的,我出門的時候在走廊看見的,然後我就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不可知的空間,在那裏麵我跟著血跡一路下到了一樓,然後看見了一個渾身血糊糊的小男孩,那就是米古嗎?”陶子然問。李子木思索了一下,“我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米古吧,不過血糊糊的?我不記得記載上有說米古會渾身是血啊。”“他手腳被綁在柱子上,然後被火燒死了。”陶子然添了一句。“那也許是個被敵方部族俘獲的米古吧……”李子木陷入了沉思之中。陶子然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後,拍了拍李子木的肩膀。李子木抬起頭,衝他露出一個笑容。“下樓吧,我肚子餓了。”陶子然說,略略避開李子木的笑容。李子木倒是不甚在意,“好啊,一起吧。”方之川似乎早已在樓下等了他們許久了,他坐在餐桌的一段,正在看一本學術期刊。餐桌的另一端放著買來的早餐,到此時熱氣已經幾乎全散去了。“早。”聽到他們的聲音,方之川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惜字如金地說了一個字之後又低下頭去。陶子然在座位上坐下,買來的粥還算是溫熱的,但餅子已經涼透了。他咬了一口,普通的核桃餅,還算是不錯。默默吃完早餐之後,李子木率先發問了。“請問方先生搜集的那些有關米古的資料我能借來看一看嗎?”方之川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期刊,推了一下眼鏡之後正視著他們。“自然可以,畢竟是我有求於你們,有什麼要求你們盡管提。不過至於米古,直接問我不是要來的更快一些嗎?”李子木微笑了起來,“有點想看一下文字資料,不過確實也有想要問方先生的。”“盡管問就好了。”“我的問題目前隻有一個,能描述一下方先生所認為的米古的模樣嗎?”方之川想了一下,然後說道:“嬌小的孩童,主要是男孩,因為女性很難在部族之中取得權威性的地位,所以女童很少。衣著華麗繁複,一定程度上體現了他所在部族的生產力。他們為了更像自己所模仿的人,往往會用自殘的方式來改變自己的容貌。啊,對了,”他停頓了一下,“還有一點是記載之中幾乎沒有提到過的,米古幾乎渾身上下都包裹著鮮血,那些血不是他們自己的,而是族人的,因為他們相信血液是一種神奇的媒介,通過血液可以打破生靈與死靈之間的界限。”李子木看了陶子然一眼,後者也心有靈犀地看向他。他微笑了一下,陶子然立刻就收回了目光。躲什麼。李子木有些好笑地想到。“大體上懂了。”李子木說,“我們會幫方先生解決的。”“那就拜托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