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蒙蒙亮了,朝陽在天邊露出了一道薄薄的金邊。被蜂妖禍害了一整夜,京城的街道上狼藉一片,許多豪門大院的門口,出現了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兵丁,或是穿著各式服裝的武林高手,嚴陣以待。皇帝昏庸,不問政事,奸佞當道,隻曉得搜刮錢財,排除異己,朝廷對蜂妖之禍始終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可是住在京城裏的那些個達官貴人卻坐不住了,京城裏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他們不得不想法子自保。街道上雖然看不到蜂妖的蹤影了,可是雲之遙卻始終提心吊膽,將藥箱緊緊摟在懷裏。好在走出了一段路程後,雲之遙撞上了回來接應他的孫傳庭,在孫傳庭的護衛下,雲之遙順利地回到了暗道裏。比起雲之遙離開的時候,暗道裏變得擁擠和熱鬧了許多,多出了數十人的伏魔戰士,戰士們似乎經過了整夜的激戰,神情都極度的疲憊,可是暗道裏並沒有專門用來休息的地方,戰士們隻好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雲之遙還一眼瞧見了左飛飛,她的狀態比其他的戰士更糟糕。左飛飛獨自盤腿坐在一隻木箱上,眉頭微皺,眼睛都嘴巴都緊閉著,神情痛苦,臉色慘白,雖然穿著一身大紅的衣裙,可是依然能夠看出來,她滿身的傷痕和血汙。“飛飛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我們已經喂她喝了點補血的湯藥,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吧。”孫傳庭見雲之遙的神色焦慮而關切,忙開口安慰道。雲之遙驚訝地扭頭望了他一眼,道:“哪裏隻是失血過多而已,你們沒有發現飛飛中毒了嗎?”孫傳庭愣了一愣。雲之遙忙快步上前,小心將昏睡的左飛飛扶了起來,他已經被連續折騰了好幾個晝夜,全身都酸軟無力,隻好順勢將左飛飛摟在了懷裏,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雙手在她身上的傷口處輕輕地摸索,果然摸到了一枚尖尖的忍者鏢。雲之遙小心將血淋林的忍者鏢拔了出來,孫傳庭見狀臉上不禁微微一紅,昨夜的局麵實在太過混亂凶險,他從入夜一直奔忙至天明,片刻未曾停歇,枉費他闖蕩江湖那麼多年,居然都沒能發現師妹身上中了毒鏢,深感沒有照顧好師妹,心中羞愧萬分。左飛飛仍處在昏迷之中,身體無法維持平衡,雲之遙繼續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拿著毒鏢,認真觀察了一下毒鏢的色澤,又湊到鼻子邊嗅了嗅氣味,很快就辨識出了上麵所淬的毒物,不禁臉色微微一變。此毒物的主要功用,是麻痹對手的肢體,使其行動失調,短期內不會對中毒者的性命造成威脅,而隻要得到恰當的治療,這種毒藥有很多法子都可以化解。可問題在於,這是一種很難纏的慢性毒藥,會殘留在中毒者的血脈裏,需要長時間的調養才能夠根除。而如果中毒者長久得不到治療,毒藥在人體內逗留時間過久,也會慢慢沉積在中毒者的心髒,使其心髒麻痹而亡。而左飛飛現在失血過多,更需要得到精心的調養。可是身處亂局,雲之遙連為左飛飛解毒的藥材都配不齊,注定無法為她提供長久而穩定的治療和調養,左飛飛就隻能等待著體內的毒藥一點一點流入她的心髒,將她的心髒麻痹。簡而言之,左飛飛已經沒救了。雲之遙假裝為左飛飛把脈,輕輕握住了左飛飛的手,心中湧起一陣巨大的悲涼。可是隨即,他很快想到,在這場對抗蜂妖的特殊戰事裏,會有很多的人死去,尤其是此刻躲在暗道裏的這些人,大多都會死去,尤其是伏魔軍團裏的將士,他們自己應該也早有準備,知道命中注定會有此劫。而他雲之遙,隻怕也是要隨將士們一同赴死的。一念及此,雲之遙心中釋然了許多,一下子變得心如止水,隻是生出了一股為天下蒼生犧牲自我的豪邁悲壯之情來,同時也將左飛飛的手握得更緊了。“我師妹沒事吧?”孫傳庭在一旁緊張地問道。“沒有什麼大礙。”雲之遙輕輕搖搖頭,淡淡地回答,“我給她調點解毒養神的藥,喂她服下。不過,想要讓她恢複往常的精神,還需要往後精心的調養。”聽到師妹並無大礙,孫傳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雲之遙將身子往後挪了挪,讓左飛飛依偎在他的腿上,騰出雙手來,從一旁拉過從外麵帶回來的大藥箱,打開藥箱,從裏麵取出了一瓶綠色的藥粉和一罐鯨魚的肝油,囑托陶淘取來一隻大大的陶碗,又讓孫傳庭從布囊裏鑿取了些許碎冰,將一大塊的碎冰敷在了左飛飛中毒鏢的傷口處,將剩餘的碎冰倒入陶碗中,搗得稀碎,再倒入綠色藥粉和鯨魚肝油,混合在一起,一點一點小心地喂左飛飛服下了。左飛飛喝下了幾下雲之遙調製的秘方,忽然被嗆得一陣劇烈的咳嗽,將藥水都吐了出來,可是臉色已然好轉了許多,眼睛也慢慢睜開了。眾人見狀,都大為歎服。左飛飛一睜開眼,便瞧見了雲之遙的臉龐,嘴角邊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容,似乎想和他開個玩笑,可是體內實在沒有什麼氣力了,便隻是淡淡笑道:“小子命可真硬。”雲之遙嬉笑道:“我乖乖我在家裏不惹事,算什麼命硬?倒是你,到處找人打架,被人捅了一身的窟窿也沒事,才是真的命硬吧。”左飛飛被雲之遙逗樂了,可是輕輕一笑便牽動了傷處,立刻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雲之遙趕忙正色道:“你失血過多,身體還很虛,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你一覺睡醒了,指不定蜂妖都已經被我們給全滅了。”左飛飛神色微微一變,恨恨道:“別光顧著蜂妖,若是我一覺醒來,許顯純已經被你們給活剮了,我才真的高興!”雲之遙聞言微微一愣,低頭呆呆望著左飛飛蒼白的臉頰,幻想著在她的身體裏,毒藥正在一絲一絲順著她的血脈,流入她的心髒,並一點一點,在她的心室裏彙集成團。雲之遙緩緩皺起了眉頭,神色極度的嚴峻,似乎內心正在激烈地掙紮著,在考慮什麼重要的問題。“喂,你發什麼呆呢?”左飛飛有點被雲之遙的樣子嚇到了,虛弱地問道。雲之遙的眉頭,眉頭慢慢舒展開,似乎終於做出了艱難的決定,他嘴角翹起,微微一笑,忽然彙聚起全身的力量,一把將左飛飛抱起,朝暗道裏側。雲之遙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將大夥兒都給驚到了,左飛飛也臉上一熱,驚呼道:“雲之遙,你做什麼!”雲之遙湊到她的耳邊,小聲道:“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你聽了一定高興,但是隻能讓你一個人知道!”左飛飛從來沒有和雲之遙這般親近過,他口鼻間溫熱的氣息噴到了她的臉上,擾亂了她額頭上的發絲,左飛飛心口小鹿亂撞,全然不知所措。雲之遙往裏走出了一段距離,避開了人群,左飛飛能感覺到他的步伐越來越吃力,急忙到:“行了行了,快點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雲之遙也累得氣喘籲籲,實在是抱不動,便將左飛飛放下了。左飛飛剛從雲之遙懷裏下來,剛一落地,便兩腳一軟,險些摔倒,雲之遙趕忙伸手扶住了她,左飛飛慌亂地推開了他的手,怒道:“有什麼話快點說!”雲之遙神色複雜地望了左飛飛一眼,背靠著石壁,喘息了一陣子,道:“我想告訴你,你是殺不了許顯純的。”左飛飛大怒,剛要破口大罵,雲之遙卻又緊接著補充道:“不過你也不需要殺他,許顯純他沒有幾天好日子過,也活不了兩年了。”左飛飛愣了一愣,不街道:“你……你怎麼知道。”雲之遙神色怪異,自顧自說道:“明年的八月,當今聖上會在皇宮西苑,劃船戲水,卻被大風刮翻小船,落水受驚,落下病根,當月即駕崩歸天,由於這個糊塗皇帝沒有子嗣,便由他的弟弟,當今的信王朱由檢即位。信王登基後,開始著手剪除閹黨,登基才三個月,便將魏閹罷官,貶往鳳陽守陵,魏閹在去鳳陽的路上便自殺身亡。魏閹死後,新皇帝繼續究治閹黨,許顯純自然也逃不過,被問罪下獄,後被斬首示眾。”雲之遙這一番神神叨叨的讖言,將左飛飛完全驚得呆住了,愣怔了好半晌,才支吾道:“你……這是……神仙告訴你的?”雲之遙點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糾正道:“我和你們說過,其實托夢給我,並不是什麼真的神仙,而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吧,總之很難和你們解釋清楚。當我們在進行交談的時候,我們是心意相通的,我能看到他的所知所想,當然這需要我自己去搜尋,就好像在一座巨大的書館裏,去搜尋你想要閱讀的書籍。這些都是我在他的記憶裏搜尋到的信息。”“可是,他既然不是神仙,又如何能知道一兩年後發生的事情?你又怎知這不是你自己的幻覺,或者隻是一個夢?”雲之遙笑道:“因為我看到過其他的事情,許多已經變成了現實。最近的一次,便是幾個月前的寧遠大捷,我還知道努爾哈赤在攻城時被飛石擊傷,兩個月後就會暴斃身亡,由我們的‘老朋友’皇太極繼承其位,10年後,皇太極將會將大金的國號改為‘大清’。”左飛飛奇道:“大清?‘清水’的‘清’嗎?這是個什麼古古怪怪的國號?”雲之遙聳聳肩,道:“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左飛飛畢竟乃是忠良之後,聽說雲之遙能夠預知未來之事,頓時關切起國家的命運來,忙問道:“那這個作亂的大清國,到底什麼時候可以被平定啊?”雲之遙微微一愣,一時之間不知該要如何作答,躊躇了片刻,含糊地回答:“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