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什麼呢?流牙的目光長久地定在懷中人柔和的側臉上,他沒有發現自己眼裏的貪婪。
一點一點地湊近了銀發青年的臉,終於將頭埋進了他的頸窩,流牙深深地汲取熟悉的草木清香和那一些淡淡的卻讓他極為舒適的味道。不,還有什麼事情是一定想要去做的,是必須恢複了記憶才能學會去做的……如果不等到恢複記憶就貿然憑借本能行事,流牙的直覺告訴自己,那一定不會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在有記憶以來最複雜的情緒裏麵徘徊,流牙下定了決心。是的,從剛才他的洛所顯露出來的那樣惶急的神色裏,讓他看到了一些希望。
會有很大的勝算。他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著。
阿洛冰涼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回溫,流牙始終將他擁在懷中,用雙臂極其穩固又極其霸道地圈住了他。
在沉默了良久以後,流牙明顯地感覺到,懷中人身體裏的力量在慢慢回複,這也就說明,他不再危險了。
不舍地再度摩挲著阿洛的臉頰,流牙閉閉眼,輕輕地把阿洛枕在他胸口的頭抬起,放在方便柔軟的枕頭上,而他自己則輕巧地跳下了床,無聲地落地。在最後眷戀地看了阿洛一眼之後,他掠出房門,悄然把門掩好。
他的洛會一邊恢複身體一邊做個好夢,而他會在他的洛醒來之前歸來,他不會讓他的洛再有半點擔憂。
流牙的身體很快地消失,然而,在他的背影看不見的刹那,床上的青年虛弱地支起了身子。窗外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他那長長的銀發仿若流水一般瑩潤光澤,而他的臉上是一個無奈的微笑,就好像他無數次對他所養大的孩子妥協之後所作出的一樣。
“流牙……”
“要快點回來……”
“要……安全回來……”
流牙的身形在夜幕中不斷地奔馳,他感受著厲風割麵的筷感,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在沸騰。
越是接近戰士公會,就越是有這種感覺。
在接近的刹那,他單手撐地,瞬間跳躍而起,沒入了高大的魔法牆之內——沒有受到半點阻攔,這讓他進一步地明確了一點:這裏,果然是他尋找記憶的歸處,是屬於他的地方。
兩邊的魔法燈依舊灼灼發亮,各種禁製和魔法陣彌漫著依稀的彩光——一旦不小心,就會引發整個陣勢的動蕩,讓來者有來無回。
流牙站在魔法陣的邊緣,不自覺地眯起了眼。
很熟悉的力量湧動……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信心,流牙覺得,這樣危險的魔法陣能夠驅逐甚至一個魔導師,卻無法對自己造成任何傷害。
不是由於力量,而是由於自己能夠操控。
流牙發現自己的心底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這不是屬於他的情緒。
……那是為什麼?
努力地壓抑住自己,血液開始在每一根經脈裏歡樂地歌唱,迫不及待地好像要破體而出。
劇烈的疼痛。
流牙覺得自己的身體裏好像有另一個人,他仿佛自我剝奪了意識一般地,在空中看著自己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然後手指忽然變得鋒利起來。
自己能夠這樣做,在撕裂魔獸的時候就曾經做過,但是真的不能自如控製,可是現在的自己卻能夠熟練地掌控,流牙認為自己甚至可以在人手與獸爪之間肆意轉換。
流牙看到自己的喉嚨裏發出幾聲嘶啞的笑聲,右爪狠狠地一揮,魔法陣就為他讓出了一條能容下一人進入的直路。
他毫不猶豫地跑了進去。
無需任何指引,流牙聽憑體內深處的呼喚,徑自進入了白天進行試煉的房間——這裏已經沒有一個人。
瑰麗而詭異的水晶在他進入的瞬間綻放明亮的光,流牙感覺自己好像著了魔一樣,快步地走上去,將右爪伸入了水晶之內。
正文 記憶
靠在床頭靜靜地休息了一會兒,阿洛才抬起手,軟軟地揉了揉額角的穴道。
……果然還是去了。
就算不用思考,他也知道那個正逐漸長成成熟男人的“孩子”去了哪裏。
戰士公會啊……
慢慢地把腿盤起來,阿洛閉上眼,兩手搭在膝頭。流牙出現的狀況終於挑動了他腦袋裏的敏[gǎn]神經,而從他自己剛才的反應來看,他的心境已經出現了波動,他必須盡快把讓心境重新穩固下來,不然的話,會給他之後的修道之途產生莫大的阻礙,而且,剛剛消耗的靈力,他也必須盡快補回來——他不能懈怠,他更不能忽視掉心中隱隱的不安感。
所以……隻有實力才是最重要的,隻有恢複到最佳狀態,才能應對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修行,心無旁騖地修行……阿洛強行地驅趕了所有的情緒。
他知道,流牙去了對他而言十分熟悉的地方……這在他們離開森林以後還是第一次,那麼,那個地方應該能夠帶給流牙一些他所缺乏的東西,讓流牙找回完整……可是,找回了完整的流牙,還是不是自己的流牙?
一個人的本質是不會發生變化的,但是記憶和經曆會讓他們發展為不同的人,也許在某種強烈的衝擊下,流牙將不再記得自己——阿洛汲取了經脈中僅剩的靈力,在丹田裏緩緩地運轉——而改變了的流牙,是否還願意留在自己身邊?最後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劃過,阿洛沉默地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