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你所有條件。”
“嗬……”忍不住輕笑出聲,驕傲犀利的豔鬼跪倒在自己的腳下,不再張狂,不再冷嘲熱諷,垂頭喪氣,不甘而又無奈,可以想象到他忍氣吞聲但是又強作冷漠的表情。空華伸手去順他披散在肩頭的發,鼻息間是揮之不去的殺伐之氣。手指撩開發絲,露出白得不見血色的麵孔,可以看到他微微顫動的睫毛和死死抿住的嘴角。
“桑陌……”指腹擦著臉頰滑下,屈起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空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視線筆直地刺進他灰色的眼瞳裏,口氣卻是哀憐,情深如許的調子好似情人耳間的呢喃,“我想看你原來的樣子。”
晉王府依舊是原來的晉王府,不見冥火,不聞水聲,青石板磚曆久彌新照舊泛著寒氣,燭火還是那麼昏黃溫暖。
“好,我答應你。”
伴隨著狂放的笑聲,夜鴉箭一般射入濃黑的夜色之中。
“他在明湖邊。”空華爽快地道出了南風的所在,將一塊核桃肉送進桑陌嘴裏,“真是個好表哥。”
豔鬼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坦白無誤地顯示著他內心的憎惡,可是又不敢太過明顯,於是就把臉繃得越緊,一甩袖子,跨出了房門。
空華捂著被咬傷的手指搖頭輕笑:桑陌斯文俊秀的樣子,真是難以想象。
豔鬼 正文 第八章
章節字數:3641 更新時間:08-05-21 21:08
明湖位於皇城東,盛名遠播的卻不是湖水,而是湖上的橋。一灣碧波蕩漾,三座白石拱橋如白練懸空飛架兩岸,半圓的橋洞與水中的倒影相契合,繪就一個完滿的圓。平安橋邊求平安,如意橋上尋如意,長生橋畔歇一歇,百年不過回頭間。若是有情人,手挽手在橋上過三遭,自此便情意綿長,緣定三生三世。
妝妃一本正經地說:“這是真的,三郎就陪我走過,所以我和他三生三世都要在一起。”若她總是這麼認真嚴肅,就不會迷糊得三天兩頭從屋頂上滑下來。
那時桑陌隻是敷衍地點頭,想起曾經也同樣有人自橋上一步一步攜手而過,結局不過同樣飄渺如浮雲。什麼三生三世,若得三載舉案齊眉就已是天大的福氣。
又比如現在倚在橋欄邊的女鬼,三百年來不知看她在橋上徘徊了多少來回,卻始終不見有人能攜她的手共一世白頭。
夜間的明湖失了白日的清澈,變得幽暗詭異,好似異獸張開的大嘴,岸邊的樹木雜草隻依稀能辨認出模糊的輪廓,幢幢黑影裏三道白石橋就是它森森的白牙。
僅有的一點青綠光線來自白橋上的女子,桑陌在橋頭止步,看到她穿了一身慘綠的衣裙,眉目亦是用青綠來勾畫,濕漉漉的長發編做一股拖曳到胸`前,發梢也帶著綠,讓人想起叢生於湖底的水草,看似優美柔軟,卻隨時隨地會纏上你的腳踝,將你拖入暗無天日的深淵。
“我叫繚亂。”女鬼告訴桑陌。她扭過身揚手擊掌,清脆的掌聲在萬籟俱靜的夜裏顯得突兀而響亮。待雙手分開時,餘音卻還未散去,晃悠悠地飄蕩在湖麵上。然後,仿佛是誰大膽地吵醒了沉睡在湖底的異獸,平滑如鏡的水麵上蕩漾開層層波紋,水泡“咕咕”地冒了出來。桑陌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女鬼笑著向水麵伸出手,腕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珠鏈熠熠生光,襯得她慘綠的麵容更顯妖異。
先是前低後高旈垂目纊塞耳的帝冕,然後是胸`前飾有坐龍圖樣的赭黃龍袍,七色革帶、象牙笏板……帝王打扮的男子被柔韌的水草裹挾著踏浪而來,乖巧地站到了繚亂身邊,熟悉的麵孔上是呆滯的表情。這是南風還是則昕?有那麼一瞬間,見慣了風浪的豔鬼有些怔忡。
“終於讓我找到機會了。”繚亂嬌笑著偎進南風的懷裏,親密地依靠著他的肩頭,“雖然龍氣已經不多了,但是真龍天子就是不同,光他身上這些就抵得上我千年的修行。”
“你護了他三百年,我也等了三百年。居然讓你防得滴水不漏,真是不容易呀,桑大人。”桑大人三個字是豔鬼的禁忌,看到桑陌繃起的臉色,女鬼更顯得意,“那個人來了以後,你整天讓他們兩個在一起,我連靠近一步都不能。沒想到,今天卻叫我如願以償。哈哈哈哈哈……”
她狀似親昵地用手摩挲著南風的胸膛,尖尖的指甲在心口流連:“隻要食了他的心,龍氣就是我的。”
被封閉了心神的人隻是麻木地站著,仍由女鬼的舌頭舔過自己的脖頸。繚亂斜過眼,挑釁地拋來一個媚眼,嬌滴滴的語氣中暗藏殺機:“桑大人,這種事你做過一次,比我熟多了,你說我該從哪兒下手好?”
“從心口。”不堪回首的往事被提及桑陌卻不動怒,伸手在胸`前比劃,“要下手就趕快,煮熟的鴨子也會飛走的。”
城中的鬼怪妖孽他一向知根知底,眼前的繚亂並非是他的對手。想要上前一步再開口諷刺幾句,卻猛然間發現腳下的沉重,原來是腳踝被水草拖住。桑陌心中一驚,憶起水鬼最拿手的幻術。
“你的事我可都知道,桑大人。”尖銳的笑聲逐漸飄遠,繚亂的笑臉變得越來越模糊。
眼前的景象水波般蕩漾起來,周遭的環境不再是明湖,而是一間陰暗狹小的鬥室,對麵的男人一臉血汙看不清模樣,一雙瞪得滾圓的眼睛卻亮得刺眼,他在大聲喝罵,脖子伸長得似乎快要將喉頭撕裂:“桑陌!你喪盡天良!桑陌!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