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驚覺,既而大笑道,“好你個玉鼎,這般冷言冷語是在激我呢!你自是知九轉玄功變化萬千,不敢輕試,是要我出手救人?”
“如果你不在意楊戩生死,那就走好了。”
“好,好!不愧是玉鼎,我就……”
一聲惶恐無比的尖叫,生生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主人————”
玉鼎真人陡然色變,拂袖縱身往竹舍而去。
漫天花瓣,飄曳而落,如一場粉色夢境,已經陷入最華美的刹那,卻帶著最令人恐懼的璀璨,紛落如雨。滿山桃花在這一瞬間凋謝,虛幻的幸福,是不是已經走到盡頭?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湧上心頭,近萬年修行的道心幾乎要戰栗,要瘋狂,要入魔了!
“哮天犬?!”
“真人?快——主人,主人他……”
竹舍裏隻有在地上掙紮的哮天犬。
“楊戩呢?”
冷厲的目光投過來,嚇得哮天犬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主人剛剛……忽然就醒了,我叫他,他沒有反應,我想攔他,卻被一掌打得……真人,您快去看看,主人的樣子,好可怕!!他的眼睛裏,什麼都沒有了……”
玉鼎真人怒喝:“他往哪裏走了?”
“在……”哮天犬忽然反應過來,跳起來:
“天地無極,萬裏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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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白衣,踉蹌的走過山野間,滿山桃花紛然而落,沾染上的不止是破碎。
他要去哪裏,他為什麼還要站起來?
回眸,漫山遍野,轉瞬之間,繁華已落盡,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伸出手,什麼也抓不住,隻有三三兩兩的花瓣靜靜從他指間飄落於地,他沒有停,也沒有看著前方,似乎是知道有什麼在等著自己,又似乎並沒有清醒過來。
他隻是在走。
毫無所覺的走過荊棘,走過溪流,一直走下去。
他要去哪裏,他為什麼還要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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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灰的,地也是灰的,天地之間隻剩下了灰色,什麼也看不清。
狂風卷著暴雨,從天上落入人間,淒厲的呼喊聲在風雨裏格外渺小,那麼遙遠而含糊。驚惶的人群在天地之間隻是一個個黑點,稍微不留心,就被卷走了。
“蒼天啊———”
悲哭的人們在暴雨裏顫唞著,漫過江堤的洪水早已毫不留情的卷走了他們所有的希望。
除了緊緊抱住自己僅存的親人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止住驚恐。
死亡的絕望。
僅有理智的人用呆滯的眼神看著這天,這地,這風,這雨,早已沒有了咒罵的力氣,他們很多人又哭又笑,竟是逼得發瘋,誰能想到一場雨,就要奪去這裏數萬人的性命。
權勢,財富在死亡麵前代替不了任何東西。
唯一能做的就是哀哭與祈求。
“英烈昭惠清源妙道顯仁敷澤興濟通佑二郎顯聖真君!求求您,大發慈悲,救救灌江口一眾父老吧——”
幾個年長的老人已經哭倒在了廟裏,他們的族中子侄卻沒有去扶,生命已到了盡頭,做什麼又有何意義?
一道凡人看不見的金光正黯淡的籠罩在灌江口上方,阻擋了大半的雨水,但此時也搖搖欲墜,力不從心。
梅山兄弟中老大去了華山,老四又去了淨壇廟,剩下的四人正苦苦支撐著東海龍王召集的四海之水,才讓灌江口沒有被徹底淹沒。但是風師與水德星君的到來,使情勢急轉而下,梅山四兄弟臉色發白,絕望的看著痛哭惶恐的凡人們。看著他們掙紮著,容身之地越來越小,被洪水卷走的哀號聲在狂風驟雨裏是那麼微弱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