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之大,也容不得楊戩。無論當初所計成與不成,身敗名裂,或者真相大白,都是一樣的結果。

龍四公主心中酸楚,險些又落下淚來。

現在她明白昆侖神,或者說通天教主曾經說過的話了,所謂的事實,不過是很多人的一廂情願,他們願意相信的事情,永遠都是不可挽回的,硬要去打破那個根深蒂固的認知,並不能使人幡然醒悟,就好像自己的弟弟敖春一樣,神仙與凡人一樣,他們都願意原諒別人的過錯,卻不肯承認自己有錯。

——楊戩,並不希望別人,知道這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決定,既不需要沉香去相信,也不需要誰諒解……龍四,算計一切的後果,往往就是會將自己也逼上絕路。

“去華山吧,如果找不到娘,就往昆侖的一路尋覓……”

沉香回頭望來路,雲霧飄渺,仙凡隔世。

意獨隘不曆劫磨難成人

冬季來得比所有人想象中都快,幾乎是一夜間,漫山遍野都裹上厚重的蒼白,還沒來得及掉落的葉子全部被凍僵在枝頭,先是冰,再是雪,山林中再也看不見動物出沒,也撿不到野果了,唯一的好消息大約是酷寒驟臨,搜山的官兵看著漫天大雪也怠懈了,連著三天都沒再來。

不過,這僅僅是俞東林屬下會覺得的好消息。

他們已經在悄悄商量,藏夠食物,就試探看看能不能摸出山去,以後隱姓埋名做什麼不成?委實不是他們不夠忠心,不懂道義,而是看著俞東林這樣近乎癡傻,整天隻顧著病危的弟弟,哪裏是長久之計?

太過寒冷,包括俞東林在內身上的傷口是沒有繼續潰爛惡化,但是高燒不退的俞西河簡直就隻剩下一口氣了,嘴唇發白,脫皮,臉色蠟黃,從落雪的第一天夜裏就開始咳,到現在幾乎不得休,人都沒力了,隻有喉嚨裏近似拉風箱的低沉喘聲,迷糊中隻抓著他哥哥的手,呢喃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沒法子聽清,隻有俞東林還湊近了想聽明白。

其實從六七天前開始,搜山的官兵就沒有在增加過,相反還減少了一些,山裏躲藏的人想不得那麼多,估摸著蜀地別的郡縣可能出了些事情。現在俞西河的生死在他們眼裏還沒一包鹽巴重要呢,雖然躲藏的日子苦些,可是比起很多年前他們從西陲天變裏逃亡的生活也不算什麼,隻不過嘴裏十天半個月都吃不到鹽味,漸漸的人就會沒力氣,再待個一個月,隻怕腿腳都要浮腫了。

“其實人在做,天在看。”一個嚼著從雪下挖出來小番薯的漢子,沒好氣的揮了揮手,對著所剩無幾的同伴說,“以後我看啊,還是去哪裏撈上一票,存了銀錢,好生做些買賣營生過日子,別再折騰以前的缺德事。”

“可不,瞧那小子。”

發生了這麼多事,這些人背後說起俞西河來哪有不嗤之以鼻的。

“大家有今天,都是那小子活活折騰出來的”

“我看啊,怕是熬不過今天晚上。”

大雪一封山,找不到的除了食物,還是藥材。縱然是俞東林,也沒有任何辦法。

“死了也好……”那漢子嚼完了番薯,就隨便揉了一團雪塞進嘴裏,“官兵雖然不搜山,但怕是還重重圍著下山的路,有了俞公子,我們或許才有希望逃出去。”

俞西河要是不死,一直拖著,又不能挪動,俞東林是怎麼也不肯離開山裏的。

“這都是命,平安鎮裏那些個人怎麼說來著,這個弟弟簡直就是俞公子的孽。”

要是死之後要下十八層地獄,都是因為俞西河。

幾人都搖著頭,準備回山洞裏躲避風雪。

既然還有所求,當然留了些辛苦找來的吃的,準備帶給俞東林,不過剛一進山洞,幾人就知道是白留了,岩石上先前擺著的幹癟果子和芋根連動都沒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