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安靜了一瞬,朱翊深推門而入,看見溫嘉坐在榻上,左擁右抱著美人。他寬額大臉,下巴上蓄著胡子,穿著藏青色的直身,肩寬體壯。看到朱翊深進來,連忙推開美人上前行禮:“王爺,您可是姍姍來遲呀。”
“出門前有些事耽擱了,溫總兵見諒。”
溫嘉請朱翊深上座,朱翊深也不推辭,走過去坐下,說道:“今日既然是會友,你就不用拘泥於小節了,一起坐吧。”
溫嘉應是,見朱翊深推拒了美婢敬的酒,揮手讓她們都退下去,自己坐到朱翊深的身邊,親自給他倒了酒。
“說起來數年前我曾有幸跟王爺一起隨先帝出征蒙古,算有同袍之情。今日請王爺來,就是喝酒敘敘舊,順帶聊聊這次出兵的事。”
溫嘉是武將的做派,說話直來直往,沒有文官那麼拘禮。朱翊深上輩子跟溫嘉一道出兵,雖然過程不怎麼順利,但最後還是打了勝仗。不知換了李青山和徐鄺的兒子,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
朝廷此次派兵主要是為了震懾瓦剌,並沒有太把奴兒幹都司的小叛亂當回事。蒙古的騎兵雖然很彪悍,但早已分裂成東西兩部,又被先皇打得俯首稱臣,實力大不如當年踏平中原之時。
幾杯酒下肚,溫嘉的話也漸漸多起來。等到湯羹上來,溫嘉熱情地給朱翊深舀了一碗:“我聽說皇上有意在皇長子擇妃之後,立他為太子,這次才有意把功勞給徐家。皇後極力推薦她的兩個內侄女,大的那個比皇長子還年長兩歲,小的又才十三。我恰好有個外甥女,她父親在都察院做事,與皇長子同年。王爺您說,是不是我的外甥女更合適?”
朱翊深不知道溫嘉與他說這個有何目的。上輩子,朱正熙娶的是蘇濂的孫女蘇奉英,兩個人看起來琴瑟和鳴。後來蘇奉英難產而死,胎兒也沒能保住,朱正熙一直未再續弦,直到登基。
溫嘉見朱翊深沒說話,以為他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馬上補充道:“先前皇長子曾有意讓王爺教他功課,隻不過皇上沒答應,可見他與王爺的感情非同一般。王爺若能為我的外甥女引薦皇長子,這份恩情,我和昭妃娘娘都記在心中。”
溫昭妃和皇後一樣,膝下無子,都希望通過與皇長子結親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但朱正熙的性子倔得很,連皇帝都拿他沒辦法。溫嘉想過用別的法子將外甥女介紹給朱正熙,但朱正熙如何都不肯就範,這才把主意打到朱翊深這兒來了。
“既然溫總兵開口,我定當盡力。但皇長子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不能做得太過刻意。不如這樣……”朱翊深湊到溫嘉耳邊,低語幾聲,溫嘉頻頻點頭。
這酒席一直吃到下午,溫嘉喝得酩酊大醉,最後不省人事,朱翊深叫人把他攙扶回去。朱翊深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微微有點頭疼,不過勉強還能行走。隻是下樓梯的時候,差點踩空了台階,嚇得李懷恩連忙扶住他,嘴裏嘀咕道:“您跟溫總兵是把酒當水喝了吧?”
朱翊深也從未喝過這麼多酒,但武將的做派就是談事情先喝酒,若不是看在溫昭妃如今得寵,往後他還需要他們的份上,他是不會作陪的。
回到留園,李懷恩出去命廚房弄醒酒湯。朱翊深獨自坐在暖炕上,手撐著額頭,那酒勁一陣陣地上腦,他雙眼有些充血難受,想要睡一覺。
恍惚間,屏風後麵似有動靜。他立刻起身,走過去查看。
屏風後麵,沈若澄抱著雙腿,團坐在那兒,仰起頭看他。臉頰緋紅,眼睛濕潤而迷離,有些奇怪。
“你……”朱翊深話還未說全,沈若澄忽然從地上站起來,一下子撲抱住他。他微微怔住,這才聞到,她身上也有淡淡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