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左舟他們本就是歇歇腳,解解渴,也不甚在意。放眼望去,見整個茶寮裏坐著的南來北往的客人,卻是各種營生的都有,大多也像是自己這般和人拚了桌子,便一邊喝茶一邊互相攀談起來。
隻聽得正中間那黃袍大漢笑道,“你當這裏麵是簡單的?這次邵家堡堡主壽辰,特意讓那公子在鬱家新占的鴛鴦山擺了酒席,說是招待南邊的英雄,可誰不知這南北基本以酒城的大水為線,分屬皇黨、王黨?鬱家的人故意占了這鴛鴦山,又擺酒席,邵家公子親自去,是要問這菜湖眾英雄的去路的!”
“可是皇黨人在古南王的地派這樣放肆,王黨的人就不說話?”與他一桌的漢子睜大眼睛問道。
“嘿,皇黨近一段時間沒少出事,你可見王黨人有動靜?光這次大搜山尋桃花塢,就讓皇黨人將江湖散人得罪個差不多,這次再擺什麼鴻門宴……你若是王黨會插手?古南王,嘿嘿,腦子好使著呢,不動一人一卒,示弱於人,卻是最大的贏家!”黃袍大漢想是個商賈,滿臉橫肉,看的卻透徹。
他的這番話雖有些意思,卻並不是人人都信的,便聽邊上一桌的一文弱書生模樣的青年道,“這位兄台所說雖有些道理,卻不知從何聽來,可信的住?我們雖不是朝野大夫,也不是江湖人士,倒也不能這麼被你蠱惑了去!兄台可是話道上的人?”
那黃袍漢子本說的盡興,眾人又捧,隻覺麵子十足,如今有人當麵潑冷水豈不惱?便見他仰頭喝了一碗茶,對那書生道,“就你們這些咬文嚼字的事事問出處,字字都推敲,也不見得成過什麼事!整日介抨擊這人,舌戰那人,嘿嘿,一出事便挺著一條脖子上前讓人砍,說是什麼氣節!嘿嘿,也夠讓人笑了!我是誰人你且管不著,你不信把耳朵堵上便可,我看那邊有頭驢,要我親自給你撥幾根驢毛不?我一商人來往內陸南北,何處沒去過?這番話自是有處聽來,我不是話道上的人,話道上的人也不見得都可信,如今你看看話道上的人被壓得還有幾人敢露頭?!嘿,就你們這幫不分好歹,一意奉行什麼君臣之道的,害慘了百姓!我看,這天下遲早要變天的,你們到時又該如何自處?哼哼!”
那書生沒想到這一粗漢子竟這樣一張好嘴皮,說的話又是一套一套,將他逼得一張臉通紅,隻見他氣惱的從袖中掏出幾個銅板拍在桌上,跺了跺腳便走出了茶館,嘴裏還不忘道,“刁民,刁民!”
而黃袍大漢見此也不與他計較,隻哈哈大笑起來,把茶當酒,又飲了一大碗,方覺痛快!其他人也多有附和他的,便道,“這位大哥,何必與那酸儒一般見識?他們都是瓷片做的心,一碰就碎的,抱著那一步登天、國泰民安夢呢!”
“嘿嘿,不說這個,大家相遇也算緣分,來來,走一個!”黃袍漢子心內鬱結全掃,把碗端起,一個個請了仰天喝盡。
且不說這邊的熱鬧,魚左舟卻聽得那漢子初時的話覺得不妥,這前邊不遠便是菜湖境內的鴛鴦山了,若是去壺仰最近的一條路便是經過這菜湖,她不想再到時招惹是非,便想著從別的路邀過去。
她又想到在涼州木青音那見到的鴛鴦山上的散人,便也知道那漢子分析的不錯,照這種情形下去,皇黨的名聲隻怕要毀盡了。她同時想到那個帶黑色紗帽的古南王,心下一緊,這人果真城府深不可測。
看著外邊的日頭弱了些,魚左舟等人便起身趕路去,這時和他們一張桌子的那少年卻又抬起頭來,他雖帶著紗帽看不清容貌,但那挺拔的腰身、有力的一雙手還是透露出是個好手。
魚左舟再次對他點了點頭便欲走,那人卻也站了起來,跟著魚左舟他們走到了馬車旁,初九早已擋住他,雖不說話,舉止間卻滿是警告。
那少年這才對魚左舟拱了拱手,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來,雙手遞了過來。
魚左舟隻瞟了那信封一眼,見上麵隻寫了一個字,“請”,便知這趟怕是不好走。她接過信,打開卻見上麵寫著:“往日因事與鷹王有誤會,家父心中深感不安,便令小可帶四家當家與鷹王見禮,望鷹王能赴宴已受吾等歉意。邵不更。”她眸色一緊,這信竟是邵家堡的公子邵不更親自寫的,看樣子真是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