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2 / 3)

“爹爹,姨如果醒了,會不會像娘親一樣對我們?”

“……”

沉默之中,車輪的聲音又噪鬧起來。小孩突然安靜下來,似乎懂事地知道自己提到了什麼不該提的事。

微風輕輕地拂在臉上,帶著樹葉和青草的味道,疼痛開始悄然漫延,五髒欲裂,筋骨錯位……知覺恢複的那一刻,風冥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是因為劇烈的痛楚呻[yín],而是為重拾生命而歎息。在她複活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無數生命的消失,其中包括她唯一的妹妹。沒有喜悅,亦無傷感,活著不就是為了盡力活下去,那麼擋在這路上的一切,都自然需要像荊棘一樣被鏟除。

“啊……爹,姨出聲了……”小孩驚喜的叫聲突然響起。

車輪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風冥隻覺身體隨著車板微傾,然後是微促的腳步聲,一隻溫熱而粗糙的大手覆上她的臉。

“姑娘!姑娘……”男人輕拍她的臉,語氣依舊是一直以來的沉穩。

風冥仍然覺得累,渾身像被巨石碾過一樣地痛,所以並不想費力地去睜開眼睛向人證明什麼。

然而,唇上突如其來的溼潤讓她一怔。一股沁涼的液體緩緩注入口中,她反射性地咽下,不停地,直到不再有水流注入。耳中傳來男人無奈的歎息。

車輪聲再次響起,風冥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目是參差交錯的樹枝,肥大油綠的樹葉,以及枝葉間隙中的青藍色天空。雖然九重山巔雪飛如傾,其實山下正是炎夏。炎夏,對於身患重傷的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鼻中開始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的血腥以及腐臭味,風冥知道自己急切之下找到的這具身體實在是破爛得有夠厲害,要想恢複,並不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

“咦?”一個小腦袋擋住了滿眼的綠,晶亮的黑眼睛骨碌碌地看著自己,其中是說不出的興奮與驚奇,還帶著一絲絲畏懼。“姨。”

清秀的小臉,卻瘦得皮包骨頭,隻有一雙眼睛,撲閃閃的,生動而活潑。風冥冰冷地與他對視,直到一隻跟雞爪差不多的小髒手試探地輕輕碰觸她的臉。

“姨,痛的話就跟阿大說,阿大幫你吹吹。”阿大,排行一也,原來是個男娃。

對於小孩的殷勤,沒做出絲毫回應,風冥疲憊地閉上眼,很快便又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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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最終在一個城鎮外的廢棄土地廟安頓了下來。

第一次看到男人長相是在他抱她下車時。她睜著眼,他很意外,伏身抱她的時候,臉微微地發紅。男人長相說不上好看,與那叫阿大的孩子並無絲毫相像之處,五官平凡,身型在人類男性中算是極高的,肩很寬,如果不是太瘦,看上去必然很魁偉。

男人叫宴十二,很顯然,他的妻家姓宴。人類男子生下無姓,以排行相稱,直到嫁人後,才會從妻姓。

土地廟很小,抬頭可見天,俯首可見草,破到極致。宴十二收拾了一處不至於漏雨的地方清掃幹淨,又燃草熏過,去除了濕黴之氣和鼠蟻,在這夏天,倒也勉強能住。

每日宴十二都早出晚歸,留風冥和阿大在土地廟裏大眼瞪小眼。最初,因為風冥周身都籠罩在一股陰冷邪惡的氣息當中,阿大對她心存懼意,不願親近,常常獨自一人在廟門外玩,隻定時進來喂她喝水進食。兩三天下來,察覺到她雖冷漠,卻無害,膽子便漸漸大了起來。不僅多數時間都呆在她身邊,還跟她說話,又或者摘些花,用草莖編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給她解悶,即使她不回應也沒關係。

“姨,你什麼時候才會好?”

“爹爹得去幹活,不然我們就沒吃的了。”

“姨,你好起來後是不是要娶爹……爹爹看了你的身體,你得娶他。可是,你別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