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公,她應該殺他;為私,她不應該殺他。
她究竟該不該殺他呢?
更重要的是……
她下不下得了手殺他呢?
那張娃娃臉仍是金祿,但那副冷漠的表情是胤祿,那一舉手一投足的習慣性小動作是金祿,但他散發出的那身淩厲氣勢是胤祿。
他是金祿,也是胤祿。
她下不下得了手呢?
「胤祿。」
「嗯?」
「雍親王的血滴子是你在統領的嗎?」
「是。」
「你……很愛殺人?」
「是。」
梳妝鏡中,兩人目光相對。
「如果我請你不要再殺人,不要再去鏟除反清複明的誌士,也不要再為雍親王統領血滴子,你……」她的眼神注滿了央求,她的聲音更是流露出無盡哀懇。「可以聽我的嗎?」
「不可能。」他的回答不輕下重,不疾不徐,卻清清楚楚地表達出無可改變的絕對性。
「那……」下唇輕齧,她又低低道。「如果是我的親人,無論如何請你不要傷害他們,即使他們是反清複明的誌士……」
「不可能。」
牙根一緊。「如果是我最親的親人……」
「不可能。」
她忍不住發火了。「難道一定要是你自己的親人,你才……」
「也不可能。」
滿兒呆了呆。「連你自己的親人都不行?那……那若是你的孩子……」
「還是不可能。」
「欵?!」她不覺失聲尖叫。「你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能放過一馬?」天哪!他果真是如此冷酷到六親不認嗎?
「該死的就該死,」他的神情始終保持一貫的冷漠淡然,既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即便是我的長輩、兄弟姊妹或兒女,隻要我認為該死,我就殺,絕不容情。」
一聲抽氣,滿兒的雙眸駭然大睜。
即使是他的長輩、兄弟姊妹或兒女,他都不放過?!
不,他不是金祿,這個人絕對不是金祿,他是嗜血殘暴的十六阿哥胤祿!
就在這一刹那,她終於認清了這個事實。
於是,她不再猶豫,緊緊抓住鏡中的影像,看著他來到她身後攫住她雙肩,順著他的手勢,她徐緩起身,並回過去與他麵對麵。
他開口欲待說什麼,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玉桂的聲音。
「爺?」
胤祿很自然地側過瞼去麵向門,並開口問:「什麼……!!」可話才問一半便猝爾中斷,並閃電般收回兩眼來盯住滿兒。
「回爺,查總管要玉桂提醒您,後天兒是密妃娘娘的壽辰,您得準備著。」
「知道了。」胤祿的聲音就如同他的臉色與眼神一樣,很平靜。「你下去吧!順便叫塔布來。」
「是,爺。」
腳步聲迅速遠去,胤祿仍俯眸盯住瞼色蒼白的滿兒,讀取她眼底的痛苦、困惑、懊悔、無奈與不知所措。
「我……」滿兒舔了舔唇辦,沙啞地說:「必須這麼做,可是我並沒有忘了金祿對我的好,還有你對我的照顧,所以我會陪你。」反正她也逃不掉,即使逃掉了,也不見得會更好,因為除了金祿和胤祿,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對她好了。
她正想退後,誰知那雙攫住她兩肩的手卻更堅定的使她無法動彈,望著那絲緩緩自他唇角流下來的血,她心頭一痛一緊,愈加掙紮著要退開。
天,讓她先死吧!不要讓她親眼看著他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