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這人人往郊外跑的花朝節裏,天橋依然是喧嚷嘈雜熱鬧得不得了,因為女人要欣賞的是郊外的花兒,男人要欣賞的卻是城裏的花兒。
所以一路走一路逛,不過轉個眼,胤祿就把滿兒給弄丟了,找了一會兒仍是找不著,他略一思索,即舉步朝萬明寺而去。
在這同時,小七正領著滿兒離開萬明寺,目的地則是——八大胡同。
陝西巷裏覓溫柔,店過穿心回石頭;
紗帽至今猶姓李,胭脂終古不知愁。
皮條營有東西別,百順名曾大小留;
逛罷斜街王廣福,韓家潭畔聽歇喉。
八大胡同並不是一處地名兒,而是八條胡同的總稱:陝西巷、石頭胡同、小李沙帽胡同、困脂胡同、東西皮條營、百順胡同、王廣福斜街與韓家潭。
不過,事實上並不僅僅是這八條胡同而已,這種專營女人含淚賣笑,以供官僚政客、公子王孫一擲千金以比闊氣的銷金窟在八大胡同這一帶兒可說是鱗次櫛比星羅棋布,江南佳麗北地困脂,粉白黛綠瘦燕肥環,真可謂海陸雜陳香聞十裏,可也沒有人去細數過,總之,就是不老少!
「你確定那兒一定問得到?」
「不確定,」小七兩手一攤:「我早說了不是,隻要出了城我就沒轍了,最多隻能探聽到這麼多而已。」
「沒關係、沒關係,剩下的我自己來問就好了。」滿兒安撫地拍拍他的肩。
「可是……」小七猶豫了下。「你這樣好麼,滿兒姊?或者是因為那人?」
「嗄?那人?」滿兒困惑地瞟他一眼。「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我是說……」小七順手一扯將她扯進百順胡同,再轉入陝西巷之後才放開她。「我是說……」他瞄一眼滿兒的肚子。「小七一直在猜,這孩子大概不是那個什麼金爺的,而是你現下裏在追查的那個人的吧?」
「欵?!」滿兒吃驚得差點跌一跤。「你……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白眼一翻,「這還用問嗎?因為那個老頭子已經老得連床都下不來了,自然不可能有孩子了呀!」小七的口氣是理所當然的。「所以,你的孩子必定是你在追查的這個人的,因為滿兒姊快生了,所以才急著找到他,對吧?」
「老頭子?」滿兒臉上的表情非常奇特,眉梢嘴角還有點不良抽筋。「你……你為什麼會認為爺是老頭子?你沒瞧見過他嗎?」
「沒啊!但是……」小七不屑地哼了哼。「瞧他躺在床上喘得好像隨時都能斷了那口氣兒,說起話來比蚊子叫還沒力,還嚷嚷著說什麼他要自己去救你,小七差點沒當場笑給他看!」
「是喔!」滿兒嗆咳一聲。「那你……你不知道你去見的究竟是哪位爺嗎?」
「沒人告訴我啊!」小七聳肩道。「而且鬥大的字兒我又不認得幾個,哪曉得那塊侍衛腰牌上寫的是啥?」
「這樣啊……」滿兒又嗆咳了好幾下。「可是我在追查的是我舅舅耶!」
「欵?!滿兒姊的舅舅?!」這回換小七吃驚得差點跌一跤。「可是……那……滿兒姊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滿兒驟然轉過臉去另一邊抖呀抖的。
以為自己戳到她的傷心處惹得她掉眼淚了,小七忙道:「對不起,滿兒姊,我不問了就是,那……那……」他有點慌亂。「說說滿兒姊打算怎辦好了,現下裏滿兒姊夾在滿人漢人之中,肯定不好過吧?要不要小七幫你?」
滿兒慢吞吞地回過瞼來,還拭著眼角的淚水呢,小七心中更是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