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送他出門時、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西門曄麵上那種半是尷尬和半是無措的表情大大逗樂了淩冱羽,這才讓青年多少放鬆了些許,不至於生出多少臨陣脫逃的衝動。
而今,借上呈藥膳食譜為由進入流影穀的他已然來到了東苑的靜室前,與那位縱橫北地多年的流影穀穀主僅有一牆之隔。一個深呼吸試著平緩下越漸急促的心跳後,身著一襲淺湖綠色衣裙的黃泉劍門徒已自提步上前、隔著木門恭聲道:
「民女參見穀主。」
之所以未曾報名,自然是那「淩曄」的化名實在太引人遐想的緣故了。橫豎進了裏頭還是得再正式拜會一遭,眼下倒也不算太失了禮節。
青年略加運功變化了的嗓音初落,耳邊便已驀地響起了簡短的「進來」二字。知是長者出言傳音,淩冱羽先是故作訝異地微微瞪大了眼,而後方猛然醒覺般依言推門進到了靜室之中。
靜室內的裝潢擺設十分樸實——甚至可以說簡陋——沒有任何的掛畫或裝飾,隻有平整的木質地板、四麵灰白的牆壁和牆邊全無雕琢的粗實矮櫃。如非青年認出了自個兒腳前地板乃是由黃花梨木鋪成的高級貨色,那個粗實矮櫃亦是由一整塊白蠟木挖空所製成、一體成形全無接縫,隻怕還真會以為這位理應從小浸染於世家講究習氣——就如其子西門曄那般——的流影穀穀主有了什麼農家樂之類的嗜好。
當然,房舍的布置如何全是其次,隻要此間主人依然是西門暮雲,這間靜室就算真表裏如一地簡陋若農舍,也是斷不會有人敢因而心生輕慢的……望著此刻正閉目盤膝靜坐於蒲團之上、外表瞧來約五十許的中年男子,那張雖不若西門曄俊美、卻也有七八分神似的麵龐讓青年輕易地便確認了對方的身份,當即抱拳深深一禮,恭聲道:
「晚輩黃泉劍門下淩冱羽,應西門穀主之邀前來拜見。」
這便是正式見禮了。之所以不說「奉命」,自是因他既不屬於流影穀,和西門曄也不相統屬的緣故了……麵前長者周身雖隱隱透著一股直入人心底的迫人威勢,可淩冱羽畢竟也是見過世麵的人,緊張歸緊張,卻是不會因此而有分毫戒懼畏怯的。
聞聲,西門暮雲緩緩睜眼抬眸,而在瞧清了青年此刻的女子裝扮後微微眯起了眼,雙♪唇輕啟:
「這身衣衫……是曄兒給你選的?」
「是。」
除了最開始那套淺蔥色的衣裙是淩冱羽自個兒「強買」來的外,之後替換的衣裳都是「爺爺」押著連城出去買回來的,故有此言。青年對這些本來就沒什麼講究,最多也就是因聯想到東方煜和自家師兄間的類似「事跡」而有些心亂,其餘卻是不怎麼在意的——隻是見著長者如此表情,思及自個兒和西門曄間的諸般糾葛,青年應著歸應著,心下卻仍隱隱起了幾分忐忑。
可西門暮雲卻未再針對這點多說什麼,僅一個眼神示意他上前就座。淩冱羽終非畏首畏尾之人,遂在除了鞋後整整衣襟、依指示於長者對側丈許處跪坐了下。
「聽說你和白冽予是師兄弟?」
淩冱羽屁股才剛落上腳跟,便聽得前方長者冒出了如此一句。似乎與「正事」無關的問題雖令青年起了幾分疑惑,卻還是十分乖巧地一個頜首:
「是。我們是同門師兄弟。」
「同門?」
敏銳地覺察了青年所用的辭彙,流影穀穀主略一挑眉:「聽你話意,他並非黃泉劍聶揚之徒?」
「師兄的授業恩師乃是師伯醫仙聶曇。」
「聶曇麼……此人在醫道之上確實出類拔萃,在武道上卻不過爾爾。能有這麼個未及而立便已觸著宗師境界的弟子,倒是他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