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唯一的“自尊”。

七年前,他就不是為他一個人而活了。

第四章

夜裏十一點左右,老式的舊居民區裏,男人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在樓與樓之間狹窄的弄堂裏穿梭著,塑料袋磨擦發出的響聲此時格外清晰,刺耳,時滅時亮的路燈在此時非但沒有讓人覺得有安全感,反而越來越讓人緊張。

這一秒亮了,下一秒黑了,然後再亮,就不知道會出現什麼。

男人步伐顯得有點戰戰兢兢,並且不時地回頭張望著,心中有鬼,走夜路都是種“折磨”。

直到再次確定了身後沒有人,男人轉過頭剛鬆了一口氣,心裏的石頭還沒完全放下,燈光驟亮,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修長的身影傾靠在樹杆上,嘴裏叼著一根煙,在橘色燈光的照射下,臉龐四周彌漫著薄煙。

此時此刻,對男人來說形同“鬼魅”!

“啪啪”兩聲,兩個袋子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有雞蛋打碎的聲音,像骨頭裂開的聲音一樣。

男人向後退了一步,嘴唇囁嚅著,看著樹下的身影慢慢向他走來,整個人定在原地。

“小、小言!”

笑了笑,言智孝叼著煙來到男人身旁,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兩包東西,遞到男人手邊。

“怎麼了?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樣?”

笑得比平時更深的嘴角,此時卻比憤怒更加有“威懾力”。

男人搖了搖頭,沒有去接東西。

言智孝也沒說什麼,低頭朝袋子裏看了看,大部分是食物和一些日用品,又問:“怎麼?半夜做飯給小浩吃嗎?真是個好父親啊!也是,獨自帶著兒子,也沒個女人照顧,又當爹又當媽的,的確是--”

“夠了!”男人突然吼了一聲,這種氣氛對他來說更是一種折磨。

“是我出賣你的!是我把你的行蹤賣給嚴墨嘯的!可是他出錢了!沒人會跟錢過不去的!”

終於,言智孝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看著男人。

“我跟你認識六年了--”六年的時間,處於朋友和合作人的中間,他一向信任男人。

諷刺地笑了笑,男人閉了閉眼,再次開口:“六年又怎麼樣?嚴墨嘯給我的錢我六年也賺不回來!我需要錢,你知道的!難道你不是和我一樣為了錢才幹這種事的麼?”

一字一句,言智孝無法反駁。的確,他也需要錢。

“可是,我的錢不是靠出賣朋友賺來的!”

“嗬!出賣?朋友?”男人挺起胸直視著言智孝,“難道靠殺人賺回來的錢就算是‘勞動所得’?難道就不是髒錢?”

這次,言智孝沉默了。他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一臉的老實,年紀不算太大卻已經滿臉皺紋,原本挺拔的身形已有些駝背,他一直說:出來混,要彎著腰低著頭夾著尾巴做人--

“小言,我沒得選擇。就算我不要那些錢你覺得嚴墨嘯會放過我麼?我不怕死,活到這個份上,死也是種解脫!可我死了,小浩怎麼辦?別說死了,就是缺了條胳膊少了條腿我也沒辦法照顧小浩了啊!”男人歇斯底裏地拍著胸口,像要把心裏的怨全發泄出來。

小浩是男人的兒子,也是溫瑞的“病友”,隻是前者比溫瑞“幸運”,或者應該說是不幸,小浩是天生的智力低下,也就是天生的弱智。

“我要帶小浩去外國,給他換個新環境,重新開始生活!錢對我來說真的太重要了!”

某種情況下,他們是同類。言智孝垂下眼,幾秒後抬起頭問:“他給了你多少?”

男人報出一個數字,任何人都會心動,何況是窮人。

“我要三分之一。”扔下一句話,言智孝轉身離開,臨走前他對男人說:“我不會再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