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死人,哪個鬥裏沒怪味?這下頭興許有好東西,趁著老七這個管事的不在,老子可得下去先摸一把發財。”說著,不待我們阻攔,即刻飛身而下。他雖是胖,輕功卻是超絕,腳步沿著台階邊沿點得幾下,便隱到下麵的黑暗之中。 我和洛神互望一眼,我心裏隱隱覺得不妥,擔憂道:“……我覺得下麵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洛神點頭道:“下麵腥味很重,的確不是安妥之地,不過……”她頓了頓,轉過臉朝後瞥了一眼,道:“我們隻得一條直道通到此地,除了沿著這階梯下去,別無它法了。” 正說著,下麵傳來一聲粗噶喊叫:“我說你們兩娘們到底下不下來?不下來老子可就走了,娘們就是娘們,天生愛繡花,磨磨蹭蹭的!” 我無奈道:“走罷。” 兩人沿著台階慢慢走下,所幸這台階與台階之間間隔並不是很寬,我被洛神小心攙著,走得並不是如何辛苦,不過因著台階陡峭非常,身子總有往前俯倒的傾向,如此一直下了幾十級台階,才終於踏到了最底層的地麵上。 我抬頭往上瞧去,之前站立的門洞此時瞧不清了,但是我曉得它早已遠在頭頂那極高之地。從腳步帶起的回聲來判斷,這下麵的空間應當很是廣闊,高自是不用說了,單單從那階梯的高度來推測,我們頭上覆蓋的墓頂,確可稱得上貨真價實的天頂,高寒幾可摘星。 至於寬度,我和洛神從靠最右邊的台階處一直往左走,走到最左邊,也花了不少功夫,看樣子這下麵的麵積,果真是廣闊得可怖。 我們處在裏頭,兩廂比較,仿佛是一粒渺小的沙塵。原本我還以為這墓主人常玉不過朝中三品大員,她為她早夭的兒子修建的陵墓,想來那規格也大不到哪裏去,隻是想不到這處地方,竟修建得如此恢弘雄偉。 舉著火光勘察半晌,我便越發糊塗起來,這麼大的一個地方,居然什麼東西都沒有,空無一物,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用的? 我一麵走,一麵做個比劃,問洛神道:“你說這麼大,這麼高的地方,看起來像是什麼?” 洛神忖了片刻,淡淡道:“鳥籠,且是擁有著堅硬外壁的鳥籠,我們就像是困在這籠子中的鳥一般。” 鳥……籠……?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鳥籠本不可怕,但是擱在此處,因著一個“困”字,卻有著說不出的詭異之感。 耳邊突然又聽得低低的哢嚓一聲響動,卻是洛神抬腳踩到了一個什麼物事上麵。她收回腳,低頭一看,就見她腳邊上顯出一個麵目猙獰的骷髏頭,許是被墓裏的潮氣熏得久了,上麵早已經染了一層灰褐之色,被洛神這一踩,當即又咕嚕咕嚕滾出老遠。 洛神看著那骷髏頭漸漸滾遠,涼聲道:“既是鳥籠,怎麼可以少得了撲食鳥雀的貓呢?想來這隻貓,性子還很是凶殘,食量也很大。” 我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來:“那在那隻貓出來撲我們之前,我們得找尋出路離開。”說著,便想叫那男人一起走,當下低低喚了聲:“朱大叔?” 無人回應。 我按下心神,又接著道:“朱大叔,這裏不安全,我們得趕緊走了。” 遠處終於罵咧咧地回了一聲:“老子在這呢,別瞎叫喚,你這丫頭叫魂是不是?別叫老子我朱大叔,什麼豬大叔狗大叔的,叫老子四爺爺!” 他的聲音突然又在遠處斷掉了,轉而又是一聲大罵:“他娘的,居然在這裏碰上這喪門玩意!晦氣!” 我和洛神忙循聲走過去,一瞧,就見那男人的雙手正在往自己身上來回磨蹭,好似是摸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而視線旁移,他一旁的腳下正冷冷地躺著幾具人的完整骨架,堆疊在一處,最上頭那一具的皮肉早已被啃食得所剩無幾,白骨上黏著些許肉末,泛著慘白之色。 鼻息間彌漫著濃濃的腥臭之氣,幾欲催人作嘔,我連忙撇開目光,頓了會,才緩過神來。 洛神掩住鼻息,往手上套好皮革手套,湊近細細端詳一陣,道:“屍骨上麵有一層厚厚的粘液,且泛著酸氣,應當是這些人被囫圇吞下肚中,等到皮肉消化殆盡,骨骼無法消化,便又吐了出來的緣故。” 我道:“你是說……這些人被……被反吐過?” 洛神點頭,我心裏發麻,壓著嗓子,低低道:“如果有一個東西,它需要用這麼大,這麼高的一個地方作為它的巢穴,將它養起來,供它容身,且能囫圇吞下一整個人,連嚼都不帶嚼一下,那麼這個東西……它……它該有多大?” 說著,抬手開始做手勢比劃,那男人臉刷地一下就白了,連連擺手:“丫頭你快別說了……” 我抿唇不語,心知這裏危機四伏,斷是一刻也不能久待,洛神站起身,手上卻多出來一個物事,竟然是一把做工細致的弓弩,渾身漆黑,邊沿鑲嵌了兩排紅色玉石,上麵用繩索拴了一個箭囊,裏麵還斜斜地插著幾隻備用的利箭,弓弩中央的卡口處,也搭了三支箭。 洛神將那弓弩拿給我們瞧,那男人一看這弓弩,麵色更白了,一把搶在手裏,也顧不得髒,細細地將上麵的汙穢之物擦拭幹淨,嘴上顫唞道:“祖師爺保佑……這是老七的弓弩啊……” “老七……是你弟弟麼?”我瞥眼瞧了瞧最上頭那具骨架,最是新鮮,應當是才被吐出來不久,道:“那他不會是已經……” 那男人眼圈倏然紅了,堂堂男兒,居然落下淚來:“老七是我七師弟……這個小兔崽子,平日裏最是精明,怎地在此處,陰溝裏翻船了……” 洛神望著他,輕聲道:“你怎曉得地上這些屍骨之一,就是你七師弟的遺體?一把弓弩而已,說明不了什麼,許是他不小心落在這的。” 那男人抹了把眼淚,囁嚅道:“弓弩都在這了,還能有假?這弓弩是老五那妮子在老七二十歲生辰時,贈他的禮物。他看得比性命還寶貴,日日擦拭,縛在背上,從不肯離身,怎會輕易丟棄?!” 說著蹲□來,抱起最上麵那具屍骨,抬到一旁,酸楚道:“老七,哥哥我不會讓你留在這個鬼地方的,哥哥這就帶你走……帶你回去見師父他老人家……都是哥哥不好,哥哥貪心,才唬了你和二哥前來找雨烏龜算賬,竟累你丟了性命……生前你總想著去看看老五,可是師父和老大是不許的,出去後,哥哥帶你去看看她,好麼?” 我聽得心中酸澀,這時,忽地又聽得遠處傳來低低幾聲踏步聲響,似乎是什麼人往這邊過來了。 遠處彌漫著濃重的黑暗,仿佛黑色的霧氣,此番那些霧氣似被攪動,來回輕輕晃動,腳步聲聽起來也仿佛靠得越來越近,但是,聲音總體而言,還是一直十分微弱的。 那男人有些癡傻,拎著弓弩站起來,低低道了句:“老七,是不是你?!” 前方的黑暗又似撥散開了一些,那男人這次喚得十分大聲:“老七!” 洛神一擺手,製止了他:“噤聲。” 那男人看她一眼,即刻閉上了嘴,三人俱都往後退去,那黑色的霧氣緩緩流動,仿佛湧動的水波。 作者有話要說:接著開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