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段(1 / 3)

我才發覺自己躺在榻上,屋裏一燈如豆,而那以往相熟的女大夫正俯□,就近盯著我瞧:“之前不是叫你莫要在道上混的麼?道上危險,姑娘家家莫要打打殺殺,我同你相熟,才跟你說這些話,你生得這般標致,尋個好郎君嫁了才是正理。今次怎地又提劍與人打架,還打得暈了過去?若不是鎮子上別個好心人送你過來,你今日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我不理會她囉嗦,隻是拉住她的手,澀聲道:“現下何時?”   女大夫疑道:“酉時一刻,怎地?”   “酉時……酉時了……”我取了外衫,哆嗦著下得榻去,丟□上帶著的所有銀錢,也不理會那女大夫的叫喊,急急推門出去。  日暮西沉,外頭一片淒淒涼涼,黑夜將近的景致。花街上的人俱都散得差不多了,隻有左邊獻祭給死人的花枝,還冷冷地堆在那裏,蔫蔫的,毫無生氣。  終於走到街尾那幾棵歪脖子樹處,那裏空無一人。  “喂。”我繞著那幾棵樹附近,來回細看,同時低聲輕喚。  “喂,出來。”依舊無人應答。  我突然鬆了一口氣,之前一直提著的心擱回原處。天都黑了,我昏迷這段時間,她一定是等得不耐煩,歸家去了。泰和樓會按時送飯過來,她不會餓著才是。  想到這,心下稍寬,快步往家中趕,等到推開大門,院落裏一片漆黑,屋子裏並不曾點燭。  “她定是睡了。”我輕聲對自己道。  輕緩地推開房門,點上燭火,映出屋裏一片死寂,床榻上被褥齊齊整整。  “或許她今夜回自個屋子睡去了?”我依舊是自語。  走進她的房間,亦是死寂得很。  “也許她在書房寫字,寫著寫著,她便困得睡了。”我最後道。  光影搖動,書房書桌依舊保留著離去之景。幾份堆疊的宣紙被一本千字文壓著,毛筆,硯台,鎮紙,靜靜地擱在書桌上。  窗子大敞,夜裏涼風吹進來,我冷得打了個寒戰。桌麵中央一張宣紙不曾被鎮紙壓好,被夜風吹起,落到我腳邊上,上麵一頁彎彎扭扭的大字,畫著唯一的朱砂筆批注的紅圈。  在書房靜坐許久,我站起身,提著一盞燈籠,出了門。  青萱夜裏無人,我默默地從青萱的街頭走到街尾,又從街尾走到街頭,街尾街頭,街頭街尾,如此重複。  每條街都走遍了。每個角落,都瞧過了。  直到清晨第一抹晨光,照在我臉上,便隻有那街道左旁獻祭給幽冥死者的殘花,安靜地陪著我。  我在青萱等了她兩個月。這兩個多月裏,我哪裏也不去,隻是在宅院與青萱鎮子內外流連打轉,找人問詢她的身影。  令我後悔的是,那日花朝時節,我贈了一支桃花與她,而她,再也沒有回來。    “姑娘在這住了足足四月有餘,老身也沒什麼東西招待你的,這是我自個做的一些點心,你拿著在路上吃罷。”租賃宅院的女主人送我出門時,還不忘遞給我一包點心。  我接了過來,道:“多謝您,這些日子多有叨擾。”   老人家笑道:“哪裏話來,你付了銀錢,又何來叨擾。對了,你家那個小姑娘呢,後頭我偶爾回來轉轉,怎地一直不見她人,就你一個在家?”   我微笑道:“日前她家裏來人,接她歸家去了。”   老人家恍然道:“原是這般。那小姑娘,是你什麼人?”   我道:“是我……表妹。”   老人家笑眯眯道:“看起來,姐兩個很好的麼,都是標致人兒呢。姑娘路上慢走,老身這就不送了。”   我朝她一點頭,提起包袱與劍,離開巷子,離開青萱,踏上了未完的路。    這條路已然走了千年,無休無止,倒是不在乎再繼續這般走下去。  隻是在這條漫長的路上,我能記得清晰的麵容,來來回回,也就那麼幾張而已。因著我與常人不同,時間太富足,看重之人日後若是失去了,難過也會越長久,是以,我總是盡量避免與他人的接觸。  而就是因著與人接觸少,那些記憶裏僅有的幾張臉,反而就越發突出與難以忘懷,我一想到他們的離開,便會越難過,自此有了一種妄執之念。  阿姐是如此,先生是如此,她,亦是如此。  她的消失,是我的錯。  我時常後悔,後悔當初不該丟下她一人,如此悔意愈深,妄執便愈甚。  總也記得她。  直到十年之後,我與她再度重逢,她已然長大,成了另外一個與我全然陌生的人。  我曉得她仍然活在這人世,十年的後悔,轉成歡喜。  然悔意縱然去了,心中那份妄執,已成習慣,竟再也無法放下。      ------若別離那日到來,你我分開,你會覺得傷心的麼?  你之前說你沒有心,若我背棄諾言,你不會傷心難過。那我與你分開,你會傷心麼?  ------會。    洛神番外(青萱篇)終 作者有話要說:一夢十年,洛神番外,青萱篇完結。 ☆、不老顏     天一大亮,我便急急忙忙地出了房門,打算前往就近的醫館去請大夫。    走到院裏,卻瞧見傲月與九尾齊齊對著院牆上方低聲咆哮著,院牆上原本坐著的那些影衛俱都站起身來,他們同我一般,也是一宿未睡,麵上齊齊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看著傲月。    十四低聲說了句,有些含糊,我隻依稀辨得“戰狼”二字。    喝退傲月與九尾,叫它們回窩裏好生待著,我看也不看那些影衛一眼,欲要推開大門,這時隻聽十四道:“殿下。”     我將大門推開,冷笑道:“我去請大夫。你們是不是要看著我家中人快死了,才算開心快活?”     十四靜默片刻,道:“殿下早歸。”     我沉著臉走出去,街上人流不算太多,尋了當地人問路,終於尋到了一間離家近,傳聞大夫醫術又精湛的醫館。    醫館木門半掩著,我推門而入,瞧見一個女人叉著腰,披頭散發地在院裏漱口。    我被她唬了一跳,回過神,走過去道:“你就是這裏的大夫麼?我家中有位病人,病得厲害,你快去瞧瞧成麼?”     那女人撈起麵前長發,吐出一口水,若不是我提腳跳開,連靴褲都要被她吐濕了。她約莫四十幾歲,頭發下露出一雙精光閃耀的眼,麵容沾染了滄桑,不過仍看得出年輕時猶存的風韻。    那女人斜睨我一眼,道:“老娘不出診,死透了沒,沒死透就把人扛過來。”     我不同她多說,直接道:“五兩診金,藥錢另算。”     那女人哼道:“老娘不出診。”     我道:“十兩。”     那女人這才展顏一笑,忽地湊上前,親昵地挽住我的手臂:“姑娘瞧著好生麵善,卻又在哪裏見過。待老娘梳個頭發,這便隨你前去。”     我亦是回她微笑:“大夫,我看您是瞧著銀子麵善,我長得沒銀子好看,也無銀子麵善。”     那女人作勢嬌羞地一掐我的手臂,說道:“哪裏話來,姑娘麵善得緊,我以前定是見過才對。”     我躲開她,揉著掐疼的手臂,依舊保持守禮微笑:“不說這個。你快去梳頭發,那才是緊要事。”     我在心裏默默問候她一百遍,好不容易等這祖宗收拾妥當,我的心火都要噴到嗓子眼了,若不是之前引路那人說她醫術高超,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