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段(1 / 3)

受了這麼多苦,我曉得你無暇顧及,便幫你盡數做得妥帖。你爹爹的配飾遺物與你娘親的遺體停在了凰殿桃林深處的長明台,得空你便去祭拜一番。而阿炎與枝兒,我著人將他們從姑蘇墓裏帶出後,停在祭殿後麵的東風閣,讓他們兩人永遠守著長生。”     我心裏一動,抬起頭來,訝然地覷著她。  “長生,是靖炎與折枝的孩子。”司函似是知曉我心中所想,輕聲道:“長生,她其實是你的堂姐。”   我經曆這許多風雨,自問現在心境沉穩,早與以往不同,無論什麼,我都還受得住。但是此番聽到這個消息,我實在是震驚非常。    司函苦笑:“你是不是想問,她明明是你的姐姐,比你年長近千歲,為何她還一直是這副孩童模樣,懵懵懂懂,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曉得?”   我點頭。    “那是因為,阿炎與枝兒,兩人本來也是那表姐弟關係。正是因著他們血緣相近,且是當時族內僅存的兩名十六翼凰羽,為了孕育繁衍十六翼後代,我強行讓他們兩人成親,再後來,便有了長生。誰知我想錯了,因著表姐弟血緣近的緣故,長生自小身體便有著極大的缺陷,非但不是十六翼,反而一直保持著一副孩童模樣,總也無法長大,且神智懵懂,什麼也不曉得。”   司函頓了頓,麵色黯淡,淒楚接道:“長生她的神智一直不得開化,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這副小小的樣子。我……我當初就不該為了所謂神凰命數,而讓阿炎與枝兒結合的,都是我的錯。”     我寬慰她道:“姑姑你莫要自責。長生她現在天真無邪,對她來說,也許不失為一件好事。正因如此,她什麼痛楚都不會曉得,她也不曉得她的親生爹娘被人害死,遺體被鎖在公主墓內鎖了那麼多年,比我曉得我爹娘的事,要好百倍。”   司函摸了摸我的臉,道:“瑾兒你這般說,倒也是。有些時候,曉得的人,比不曉得的人,要痛苦許多。”   我靜然,司函拉過我的手,輕輕摩挲,低眉道:“瑾兒,姑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何事?”   “你先前從煙雲海尋回的那三件神器,俱都是假的。”     我抬起眸來。  “姑姑本就是三器掌管人之一,自是清楚萬分。那女人搶走的三件神器,是仿品,仿造得極其逼真,若非我這般熟悉之人,根本就辨別不清。你近來隻顧著你那位洛神,哪裏又分得清,隻將那三器丟給了我,我前陣子細看之下,才看出端倪來。”   我恍然一笑,淡淡道:“原來是這樣。”   司函蹙眉道:“瑾兒,你不奇怪麼,為何那三器會是假的?那三器是你們辛辛苦苦才集齊的,別的不說,單說那地煞劍,的的確確是從你娘親的遺體下麵取出。原本地煞劍是我掌管,後來我將地煞劍與了你爹爹,你爹爹同管地煞劍與天命鏡,自古城裏尋到的地煞劍,定然是真的。原先你們所得三器為真,為何到了姽稚手裏,卻是假的?不消說,定是有人從中作梗,將其掉包了。”     “真也好,假也好,掉包也好,作梗也好,我都不想關心了。”我道:“昆侖就是因著三器而死,我如果不把三器交給她保管,她便不會遭到姽稚的毒手,說到底,是我對不起她。這三器一事,姑姑你若有疑慮,便自去查探清楚,我很累了,隻想好好地歇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瑾兒,你這是何意?”   “姑姑,我的意思是,我要走了。”     司函緊緊攥住了我的手:“瑾兒!”   我展顏一笑,道:“姑姑,莫要說這許多傷心事,也莫要說這許多煩心事了。我現在好得很,經過這一次失而複得,我才明白自己內心深處最渴望的,到底是什麼。等我服下化血珠,脫去那戰鬼戾血,我便會和洛神回歸蜀地去,去過那平淡日子。我以前曾許諾過她,要同她過日子,一生陪伴她。而且昆侖與我娘親的遺體尚還停在蜀地的寒洞裏,她們孤零零地在蜀地,生前遺憾頗多,我也想回去多陪一陪她們二人。”     “瑾兒,你貴為神凰的公主殿下,又是最後的十六翼,本該永遠留在凰都,接受族民侍奉,為何卻要走?你要去陪你那兩位死去的養母,便不再陪姑姑,不再陪你那親生爹娘了麼?”   “怎會呢。”我輕聲道:“我隻是以往過慣了那普通的日子,凰都這裏空蕩蕩的,我的凰殿又太過奢華,明明隻我們幾人住在裏頭,卻有那麼多人伺候,我住不慣,洛神她也是。姑姑,我走後,自會常常回來看你和長生,來祭拜我的爹娘,你放心,我隻是不在凰都裏住了而已。”   “瑾兒,我找了你那麼多年,你不願常伴姑姑身邊麼。凰都裏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為何要去外頭住。”   “我如今長大了,不可能永遠陪著姑姑的。”     司函定定盯著我雙眼,靜默許久,才歎道:“是,你長大了,便想飛去別的地方,與你的心上人組建新的家,怎會與姑姑我這個老女人在一處住。”   我看著她那張年輕美麗的麵容,忍不住笑道:“你是老女人,我也是,洛神也是,我們都很老了。”   “可我比你老很多很多歲。”   “可你依舊這般年輕貌美。”     司函麵上終於浮現笑意,有些嗔怪地道:“你就是這般哄著我,我也不會放你走。”   “你嘴上雖是這麼說,心底卻還是同意了我的抉擇的。”我笑道:“我會時常回來看你和長生,到時候一家人在一起聚一聚。你若是不忙的時候,也可以帶著長生來蜀地看我,住一段日子。”   司函歎口氣,道:“先服化血珠罷。”   “好。”     之後,司函拿縛神鏈將我捆了,準備妥帖後,喂我服下那化血珠的粉末。  司函關門出去,我仰麵靜靜地躺在榻上,去看那頭頂雕琢的華美凰羽紋路,等待著化血珠發作那一刻的到來。    尹墨寒說我能挺過去,我定是能挺過去的。  我並不擔心。  過往的一幕幕光影,在我麵前掠過。  我尊敬過的人,疼愛過我的人,我恨過的人,一個一個,都轉身離開,沉到黑暗深處。  這一年多的經曆,當真似大夢一場。  如今,宛若戲台上曲終人散,就剩下我們這幾個人了。  身體熱度慢慢躥上來,我卻感到從未有過的釋然。  外麵一片安靜。  我曉得洛神正在外頭等我,等我與她一起離開,去過屬於我們的自由生活。  我失去了許多,幸而也得到了許多。  其中最貴重的,便是她了。   266 266、踏風去 ...   也不曉得經過多久的磨折,我精疲力盡地躺在榻上,渾身濕透,好似剛被人從湯水裏提將出來。  化血珠這一道門檻,終於算是跨過去了。    因為過程實在太過痛苦,太過難捱,我甚至產生了幻覺,以為已然過去了許多天。直到很久之後,司函進來,著手解開我身上的縛神鏈,告訴我現下還是次日的卯時。  外頭天還未亮,算起來,也不過是過了整整一個白日的時辰而已。    司函拿了一麵銅鏡與我照麵,我看著鏡子裏那雙已然回歸深灰瞳色的雙眼,眼淚瞬間便落了下來。  一切仿佛都畫上了終結。  我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去疼她,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