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知長到十七歲,遇到過的唯一一個看到他臉上的胎記而沒有表現出厭惡和嫌棄的,那就是孤兒院的院長。鍾知在孤兒院待了十四年,雖然因為臉上的胎記,不斷被其他小孩欺負,但他依然舍不得離開孤兒院。因為這裏有唯一一個不會用那種看待怪物的眼光看待他的人。

不過他錯了。

孤兒院的院長不過是將她的厭惡掩藏得很好罷了。

她借口給孤兒院的一些殘疾小孩拍登記照,然後將那些照片放到網上,借此博取不知情者的同情,好募捐到成千上萬的錢。等鍾知稍微明白事理一點,就知道那些錢全都落入了院長的口袋裏,否則為什麼孤兒院的一日三餐永遠是開水配饅頭?

而他從孤兒院逃走的那一天,他在院長辦公室的電腦裏發現,他也是那些殘疾小孩其中的一個。登記照上隻有他的殘破的那半張臉,底下一群人隔著網線留下評論:“好可憐”、“長成這樣肯定很辛苦,以後很難在社會上活下去吧”、“真是上輩子造了孽”。

那一刻,鍾知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僵硬了,渾身發冷。

誰允許那些人可憐他的?他不需要!

他恨這些肆意對他指指點點表麵上看似同情,實則占據優越感高地的人,更恨的卻是孤兒院的院長。當孤兒院院長好像不在意他臉上的醜陋胎記時,他就忍不住去希冀這世界上還能有第二個人也不在意。

可是,可笑的是,這世界上第一個這樣的人實際上並不存在,那麼就更不可能有第二個這樣的人了。

沒有什麼比給與了希望,卻又活生生將其熄滅,更令人憤怒無助了。

一個聲音在他腦子裏發出刺耳的嘲笑聲:難不成你還以為有人會不在意你臉上那塊醜陋的印記嗎?怎麼可能,他們都想吐,一看到你就想吐。

所有人都討厭他,沒有人會例外。

所以——

眼前這個人,又是另外一場戲弄嗎?

鍾知心底冷笑,卻並沒有多少憤怒,而隻是冷漠與波瀾不驚,畢竟這樣的事情他已經遭遇得夠多了。借著同情和憐憫的幌子靠近他,然後拿他臉上的胎記去炫耀,這樣無聊的同學比比皆是。

謝小飛大概是其中一個。

鍾知漆黑的眸子垂下,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忽然曲起腿,重重推開身上的謝關雎,然後漠然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也沒看謝關雎一眼,站了起來,撿起地上的書包,扶起自行車,徑直走了。

謝關雎被他推得向後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穩,就見少年已經騎著自行車消失在林蔭道上。

502不合時宜地叫起來:【糟糕,謝哥,他對你的好感度降低到-30了!】

謝關雎:【……】有一句mmp不知當不當講。

502:【等他對你的好感度降低到-50,你就會被強製性彈出這個世界,並宣布任務失敗了。】

謝關雎沒好氣道:【我是多沒有吸引力才會讓他對我的好感度降低到-50?】

502問:【那現在怎麼辦?要不用萬人迷?】

謝關雎:【……萬人迷你個頭。】

他畢竟是個十分專業的劇情攻略人員。每個世界的攻略對象的性格不同,他所做出的策略就必須調整。這個世界的鍾知性格顯然很孤僻,如果自己出現在他麵前,裝成柔弱小白花被人欺負的樣子,以鍾知的性格,八成會目不斜視地直接走過去。

比起上個世界對付傲慢自信的馮北的彎彎繞繞,這個世界的鍾知顯然更適合直球,還必須是那種一發擊中的直球。

謝關雎將手心的泥土隨意在身上擦了擦,眯了眯雙眼,看向校門口。他知道接下來會在校門口那裏發生什麼事情,不過他並不打算這個時候過去,因為英雄救美總是要在最後一刻出現,才會振奮人心,博得美人親睞的機率才更高。

於是他先去學校小賣部買了一包創可貼和紙巾。

…………

鍾知騎著自行車出了校門,經過一條必經的小路時,頭頂的路燈不知為什麼格外昏暗,原來已經被人砸掉了兩盞。

他眉梢跳了跳,下意識刹住了車,“咣當”——他驟然聽到耳邊傳來鐵管敲擊的聲音。

鍾知迅速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將自行車一轉,換了個頭飛快地要離開這條巷子。

可是已經晚了。

巷子兩頭都被人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