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蓮機場起飛,在上海虹橋機場落下,然後乘坐機場大巴,從上海回杭州。
在虹橋機場的廁所裏,我看到自己的臉。麵具非常巧妙的避過了我會長胡子的所有地方,否則我現在的胡子應該已經頂著麵具往我肉裏長了。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留點胡子也會挺男人的,現在看來,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留胡子,特別市現在這麼一張滿是胡茬的老臉,加上身上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像是拾荒界的某個型男。
聽小花說,在中國古代,帶著種麵具的人要用藥水把麵部皮膚的毛孔全部毀掉,過程很痛苦。長不出胡子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說雖然並不是特別悲劇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慶幸他們麼有這麼幹。
那是最晚的一班大巴,大巴上隻有我和一個學生模樣的姑娘。那姑娘一直戴著耳機,看這兒窗外,眼神很迷離。她梳著一條辮子,很幹淨,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
我不由得想起了雲彩,心中的感覺難以言喻。從廣西出發的那一刻起,我一直繃著自己的情緒,如今看著路邊閃過的路燈,心中彌漫的各種痛苦一點一點的泄露了出來。
我閉上眼睛,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胖子的哭嚎聲還在我的身邊回蕩,我想起了雲彩的那張畫,畫裏的我們,第一次去巴乃的我們。雖然心中充滿了疑團,但我們看上去很幸福,因為那個時候,命運還在我們自己的手裏。
可笑的是,接下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我們握在手裏的命運全部送到現在的境地裏去。
我心中還有的恐懼是什麼?即使是在如此的情緒當中,我還是覺得自己心中的任何糾結都沒有減輕。
我的心魔並沒有消退,或者說,這一次回來,我甚至並不認為這是一次終結。我深深地知道,我隻是回來做一個過客的,事情並沒有結束,反而正沒有停頓的繼續進行著。
車子的終點站在凱旋路,我下來打的回家。已經是子夜,看著熟悉的街道,對比著我前幾次回到杭州的心態。那幾次,我回到杭州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疲憊,再也不要去那種地方,這一次一定是最後一次了。這是當時常有的想法。
但是這一次沒有。我點上一隻煙,下車之後,看這兒眼前的一切,忽然一陣愕然。
我的麵前,是三叔的鋪子。
我不是應該回家嗎?我有一些恍惚,忽然就想起,上車時和司機說的地址,就是三叔的家。
我不能回自己的家,即使是回到杭州,我也必須住在這裏。
我轉頭,出租車已經開走了。站在黑暗的胡同裏,我不由得覺得好笑,從口袋裏掏出潘子之前給我的鑰匙,來到鐵門之前,吸了一口氣,打開。
整幢小洋房沒有任何燈光,我走進院子,看到三叔的盆栽。因為有園丁打理,盆栽長得非常好,淩亂的四處擺著。三叔平時用來喝茶的茶桌放在院子中間。
這裏就是三叔平時生活的地方。我在這裏待過幾天,沒有想到,這一次回來,來的還是這個地方。
我沒有立即進屋,因為我不知道進去能幹什麼。我不想在這樣的子夜,在這樣的房子裏徘徊。不知道為什麼,接下來的生活讓我很抗拒,能晚一點開始,就晚一點開始吧。
坐到了茶椅上,我裹緊了衣服,看著夜空,一動不動,一直到了天亮。
是每天到這裏的園丁吵醒了我。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張臉正莫名其妙的看著我。
“東家,回來了?怎麼睡在這兒?”
“何叔?”我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立即意識道不對,馬上改口道,“老何,這麼早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