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滿是大汗了,他覺得自己不像個外科醫生,倒像個屠夫,甚至不知道自己這一通亂折騰,是否把傷者往死亡深淵裏又推了一把……
但整個手術過程中,受傷的男子隻不斷發出低低的呻[yín]和嗚咽,他沒有過分掙紮,就算刀插入最深處時,也沒有太大的反抗舉動,隻任憑豆大汗珠不斷從慘白的額上滾落。
到了現在,小武才有點空閑好好看看這個慘遭“蹂躪”的年輕人。他非常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一張可以稱之為清秀的臉,膚色白皙幹淨得像個學生。不,也許真是個學生,連裝束打扮,都像那些隨時可以被鼓動著去遊行示威的大學生。
“……他會死麼?”修女低聲問。
“不知道。”小武疲倦地搖搖頭,經曆了剛剛那一切,他覺得自己眼下也快死掉了。
一直彎著腰緊張地做手術,小武渾身僵得像石塊,他支撐著站起身:“……謝謝你,嬤嬤。”
年輕的修女遲疑了片刻,說:“你們先躲在這裏吧。”
“您是哪國人?”
“德國人。”修女慢慢說,“瑪利亞。”
她指指自己。
“您真仁慈,如同您的名字。”小武苦笑,“GutenTag(早上好),真抱歉我隻能說兩三句德語——您懂中文?”
瑪利亞搖搖頭:“中文,一點點,我懂英文……”
倆人正說著,卻聽見外麵一陣紛擾,有大力砸門的聲音,伴隨著嘈雜的日語!
小武臉色大變!
“是日本人!”瑪利亞慌忙轉身,小武一把抓住她,他改口用英文:“NO!不能給他們開門!”
“可是他們在砸門……”
“他們會找到他然後殺了他!”
瑪利亞猶豫起來,然而就在這時,門外的日本兵開始朝著門放槍!
瑪利亞飛快奔了出去,小武跟在身後!
“他們在放槍!”瑪利亞渾身瑟瑟發抖,“他們會衝進來的!”
話沒說完,一發子彈呼嘯著打在旁邊的磚牆上!
“小心!”小武一把將瑪利亞拉在身後,一顆子彈打中了他的胳膊!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やめろ!(住手)”小武用日語叫起來!
門外的槍聲,停止了。
小武聽見外麵一陣低低的日語,他知道再躲不過去了,隻得捂著傷口,硬著頭皮走到門口打開門。
門外,站著一隊日本兵,約莫七八個人,為首的看起來是個軍官。
小武瞪著他們!他的右臂還在往外冒著鮮血。瑪利亞跟在他身後,驚恐地望著那些日本人。
軍官一臉絡腮胡子,臉色陰沉得像鍋底,一雙冰冷的眼睛掃視著屋內。
“誰だ?おまえ.(你是誰?)”軍官用日語問。
“瑪利亞修女。”小武指指瑪利亞,又指指自己,“教堂雜役。”
“日本人?”
“中國人。”
“會日語?”軍官盯著他。
“是。”小武說。
軍官的臉色有點改變:“做過留學生?”
小武隻得點點頭。
“看見一個受傷的年輕人沒有?”軍官問。
小武回頭看看瑪利亞,修女搖搖頭,他也跟著搖搖頭。
軍官不再看他,他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停在了一灘血跡前。
小武的心怦怦亂跳!那是剛才受傷的青年留下的血!
“是我的血。”他故意抬起左手,給日本兵看傷處,他的手掌上全都是鮮血。
軍官走回到他身邊,一言不發看著他。
小武有點心慌,他想了想,用日語說:“瑪利亞修女是德國人,閣下。你們剛才差點射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