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的事情就被其他人知道了。

沒有人對他們在一起表示詫異,聽說的人,全都是一副“哼哼,我早知道會這樣啦!”的表情,對此蘇虹有點生悶氣,她覺得這就好像大家早已集體內定了,一致通過投票把她塞給方無應,而且之前還故意不通知她。

但是這氣也不會生多久,因為實在也沒有什麼不開心的。

就是嘛,怎麼會不開心呢?

是午休時間。辦公樓安靜異常,正午熱熱的風拂在蘇虹的臉上,暖得像某個人的手掌心。

她最近,有些變了,雖然這變化十分細微,隻有她自己能察覺。

她開始有事沒事想起方無應。一想到那家夥,蘇虹就覺得很愉快,雖然之前也有過相似的感覺,因為方無應實在可算是個很有趣的家夥,隻不過之前的那種開心,很快就會被現實裏別的事情給衝淡,而近來這段時間,想要衝淡這感覺就比較困難了。雖然仍舊是開心,但是蘇虹逐漸覺察出過去與現在的不同來:她心底的快樂,因為某個人而變得沉靜和深厚了。

春季終於走到盡頭了,最近總是長長的白天,雲影慢慢移動,河水被日光照成銀色,不知哪裏的最後三兩枝桃花,開得又燦爛又寂寞,偶爾得了閑,蘇虹就會坐在窗口撐著頭,怔怔望著遠處黃澄澄如金的油菜田,想,那家夥現在在幹嘛呢?

對了,可憐的“技術民工”正在隋朝修補屏障呢。

午休的時間很漫長,小衛在休息室裏補眠,那小子最近被畢業論文給折騰得不輕。蘇虹則坐在窗前,她身邊,小武正靠在椅子裏,捧著書,低聲念著他最近特別喜歡的安妮克斯頓的詩作。他用一種嚇人而滑稽的、慢吞吞的美國長音念她的詩,蘇虹一直很喜歡聽小武念詩,特別是外文詩歌,低低的男音常常成了蘇虹思維的背景。詩作裏,瘋安妮正敲響精神病院的鍾,光線濾過法國梧桐,比B調降半調。

脫離常規,可又那麼的快樂。

太陽照著她的臉,午後的風仍舊吹拂著,一聲不響,卻暖得如撫摸,如親吻。蘇虹常常會深深吸了口氣,把頭埋在胳膊裏……

這完全是小女孩初戀的滋味,想到這兒,蘇虹就忍不住嘲笑自己,一把年紀了,還玩這一套。

她和方無應並不是普通男女,他們都有過曾經滄海難為水的過去,他們所經曆的某些事,甚至比現代社會普通人的一生還要跌宕。

可是現在,兩個都陷入到愛情裏來了,於是日子就跟著變得平凡,瑣碎,快樂無比。

從隋朝回來,方無應給蘇虹帶回一小塊胭脂膏子,隻有嬰兒手指那麼長,卻鮮紅動人,甜香撲鼻。這是他在修補屏蔽的過程中巧合得到的,當時他們誤入了一所專門給官宦人家製作胭脂水粉的作坊,這玩意兒不經意間掉進儀器的夾縫裏,就這麼被帶回來了,本來一切誤帶回來的古代物品都得充公,但胭脂這東西保存時間並不長,也無多少考古價值,而且總量很小,於是方無應就把這胭脂買下來送了蘇虹。

蘇虹喜歡得不得了,當寶貝似的收起來放在冰箱裏。雷鈞他們還笑她小家子氣,當年在宮裏那麼多年,都是上等的胭脂水粉,難道還沒見過這個?就算如今,哪怕花錢買呢,雅詩蘭黛的胭脂膏子都買得著。

蘇虹卻偏偏不這麼想,胭脂膏子她當然見得多,好吧就算是雅詩蘭黛的又怎麼樣?這一個,可是無品牌的隋代胭脂膏子,比她還早一個半世紀。

而且,是方無應送給她的。

方無應總時不時送她一些意味特殊的東西,有很昂貴的也有一文不值的,從插在淡綠土瓶子裏的三隻純白色花朵,到可以藏在袖子裏的鏤空金薰球,按照唐人的習慣,裏麵裝著木樨和酴醾的提取物,還有極為豔麗的紅底金色大花的印度紗麗,或者是西南郊外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可以看見無際碧綠梯田的廣闊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