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長,楊杲今天和我說,他很喜歡你。”雷鈞突然說。
梁毅愣了一下,笑起來:“我也很喜歡他呀!”
“他說,不是因為我的緣故,他才喜歡你的。”雷鈞說,“他覺的你沒把他當殿下,他為這才喜歡你的。”
“啊?”
“宮裏的人圍著他團團轉,是因為他是皇子,又是我最寵愛的,所以大家才那麼珍視他。你很明顯不是因為這,所以楊杲才特別記得你說的話。”
“嗬嗬,這孩子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雷鈞,你看出來沒有?”
雷鈞點點頭,“我以前就問過他,如果他不是皇子,而是像秋月那樣的小宮女,或者像阿枰那樣的小太監。那會怎麼樣?或者如果,哪天父皇突然不見了,不能回到他身邊來了,那又會怎樣?”
“他怎麼說?”
“他想了好幾天,最後來和我說,那樣的話,恐怕也就沒人再把他當回事了,因為大家根本就不把秋月和阿枰當回事。隻不過他現在是趙王。還在父皇跟前,所以人家才怕他。他說其實人家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我;人家敬的也不是他。也還是我。”
“可他現在也還是趙王,這也是一麵很有效的擋箭牌。”
雷鈞笑了笑:“他起初也是這麼說的,他說,不管怎麼說他不是秋月。也不是阿枰,他現在是趙王。所以他才不會那麼慘呢。”
“嘿嘿!”
“然後我就說,嗯,那麼你去看看你二哥吧,他也曾被我封王,也曾被我寵過,可是那些封號後來又被我給拿走了,沒了那些封號,你看看如今還有誰肯去理他。你二哥小的時候,和你這麼大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如今會被關起來。所長。盡管這兩年我不再囚著暕兒了,也給他奴仆和衣食,可他仍舊怕我怕的不敢出屋子,人也快瘋了。”
隋煬帝的二兒子楊暕因為得罪了父親,始終被囚禁著。
梁毅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呢?楊杲說什麼?”
“然後,他就不吭聲了。”雷鈞說。“他說他想不明白,這事兒太難懂了。”
梁毅苦笑。
“後來有一天夜裏,這孩子突然找到我。”雷鈞說到這兒,臉上露出笑意,“他問我,說如果他也做錯了事兒,我會不會像關著二哥一樣關著他。”
“……”
“我就說,不會,沒看到我如今也不關著你二哥了麼?”雷鈞說,“我這麼一說,他就放下心來了。他說那他就不怕了,就算變成秋月或者阿枰也不怕,隻要我和他娘還肯理他,那就行。其他人看來喜歡的不是他,而是我給他的封號,那就讓他們都去喜歡那個封號好了,全都不理他了他也不在乎。”
梁毅拿手托著腮幫,想了想:“沒什麼可指責的,皇家的生存環境太差了,比百年不遇還噴了敵敵畏的鹽堿地更糟糕,這也是大家求生的本能。”
雷鈞點點頭:“趨利避害。”
“不過他才十二歲,卻能明白這些。非常難得。”梁毅說,“能明白要比不明白好,簡直好太多了。”
“說得沒錯。這孩子比我強多了。”雷鈞笑了笑,“他老子可是花了幾十年功夫才明白這道理的。”
“說說看!”梁毅饒有興趣地盯著他。
“真正值得活的生活,是人人都看得見你,而不是隻能看見你外麵那層罩子,哪怕它是用萬兩黃金製成的,那也不是你。”雷鈞說到這兒,轉頭看看梁毅,“所長,我想摘下這件黃金麵罩,往後,就算蹬著自行車、一家一家去送煤氣罐也行。那時候能看見真正的我的人,能和真正的我說話的人,一定遠比在這兒多得多,也會快活得多。”
“真驚訝!”梁毅盯著雷鈞。“我沒想到你能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