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3、0。姑姑十分滿意地吹滅了蠟燭。

“從現在開始,我又要比你爸爸大了!”她神氣活現地說,“再過兩年,我和他就能恢複到以前的差距了。哈哈!真好!”

一般而言女人都害怕衰老,三十歲對女人來說從來就不是個吉利的年齡,我還從來沒見過有誰像我姑姑這樣,從心底歡迎而立之年的到來。甚至滿懷期待地走向更加的……年邁。

席間,她八歲的兒子曉墨十分憂慮地說:“媽媽,可是你要老了呀。會變成老太婆的。”

曉墨的話,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哦,媽媽變成老太婆了,你就不喜歡媽媽了?”小姑姑抱起兒子,她故意問。

“不啊,變成老太婆也喜歡的。”曉墨說,“就算變成樓下的奶奶那樣,牙齒掉光,身上的肉掉到膝蓋上,我也喜歡。”

所有的人,一陣狂笑!

小姑姑家樓下的老阿婆,八十歲了,嘴裏沒有一顆牙齒,腰彎得像蝦米,[rǔ]房下垂十分嚴重,誇張點說簡直得用膝蓋馱著。

然後我就聽見小姑姑一字一頓,咬牙協齒地說:“曉墨,你給媽媽聽好!你媽媽我,就算活到一百八十歲,身上的肉也不會掉到膝蓋上!”

不知何故小姑姑說話經常咬牙切齒的,好像不那樣的話,對方就聽不見她說話。

番外之慕容瑄 第二章

但是所有的親戚朋友裏麵,我最真歡的不是小姑姑,而是她的丈夫,我的姑父。

小時候爸媽曾經問過我,覺得誰最了不起,我很肯定地回答:“姑父最了不起!”

爸媽很驚異,又問為什麼呢?

“因為姑父的泡泡糖吹得最大!”

姑父在我心裏是最了不起的人,因為他可以把泡泡糖吹得老大老大一個,還不破。小時候的我,簡直崇拜死了這種“神功”!

我喜歡姑父,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他吹泡泡糖的本事了得,事實上在我所認識的人裏麵,姑父算是最沒啥“了不得”的一個。

然而他是那麼溫和,能理解善待他人,而且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我說不上那是什麼,但它十分吸引我,就好像秋夜的雨絲,很寧靜。溫和,又帶著淡淡的憂鬱,熨帖著我的心肺。

姑父很溫和,是能讓人心安沉醉的那種儒雅的溫和,不過極少數時候,他也會發脾氣,一旦姑父發火。會把所有人嚇著,特別是曉墨和他媽媽,在家裏都得要輪番陪小心的。幸好這樣的時候並不多。我爸說他這位姐夫,平時像麵條,關鍵時刻就變異成特種鋼筋,死強死強、拿鉗子掰都不行,我爸還說,姑父的那種強,是會把事兒搞砸的強。

多年後我才想,姑父要是能像錢繆,在關鍵時刻轉一下彎……不,他的“倔強不朝”雖然最後真的把事兒弄砸了,但是就算當年他去“朝”了,恐怕也白搭。

其實我覺得,沒有人能真正弄懂姑父,而且他也早就放棄讓人家弄懂他了。他那個人,好像活在一個單獨的世界裏,那是和我們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哪怕他與大家友好相處,之間好像有保護膜隔開著。

但是間或,在氣氛合適時,姑父會“邀請”我進入他的那個世界裏,感受那種情愫。

事實上,我曾經在很多詩詞裏感受過那種情愫,“林花落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初中的時候我迷上了後主詞,我和媽媽說,前日看見姑父坐在窗前發呆等曉墨放學回家的樣子,活脫脫是一首《烏夜啼》,該讓小姑姑把他畫下來。

我記得我媽當時在包粽子,不知何故粽米“嘩啦”灑了一地。

隻可惜,唉,他的兒子一點都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