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南風幫路恒洗淨麵顏,忽瞥目所及,隻見沙丘中許多屍體,忙奔去看時,但見皆是岩墓派弟子,眾人皆被割頸而亡,血已凝固。隻是屍體皆頭向水邊,整齊劃一,想必眾人為尋水源,沒承想終於尋至,卻已無命。她一顆心收緊,眼前的一切殘忍之酷,實讓人無法想象。
路恒默默,他知道死亡的味道,隻是如此艱難的環境,竟然還被人忍心痛下殺手,簡直匪夷所思。
一聲慘叫向沙丘傳至,兩人驚掠而去,卻是一個禿頭,與路恒有著相同的麵容,正是寶峰派的和尚。
他如瘋如巔的揪扯著頭毛,一拔便是一把,鮮血淋淋,兩目布滿血絲,如同一隻發瘋的野獸,忽而麵目被痛苦扭曲,極其猙獰可怖,雙目也因之變得深邃空洞,觀之令人心悸。
兩人不敢靠近,隻遠遠地觀看。和尚一跤滾倒在地,雙手在臉上亂抓,皮膚皆破,鮮肉露泄。賈南風一頭栽在路恒懷中,這血腥一幕著實令她驚嚇不小。
和尚駭聲怒叫,“騙子,都是騙子”,他顫抖著聲音,欲哭的腔調,當真陰森悚然。終於,他彎曲右臂,緊握成拳,向太陽穴抵去,似乎有著無形的拉力,將他手臂向後扯。因用力過度,手臂已肌肉虯結,高高隆起,額上青筋突起,兩眼珠暴出,欲迸裂而出。極度的痛苦與求死的渴望在他臉上交替上演。
路恒瞬間明白了,何為求死不得,求生不能,人世間,最慘酷的事莫過於此。他忽的豪氣大發,扶開賈南風,走上前去。
和尚如見了觀世音菩薩般,雙目放光,哽咽道,“求你殺了我,殺了我”。路恒木然不動,他下不了手,即使麵對一個殺人狂魔,更何況,和尚不是。
和尚終於跪了起來,跪行而至,緊抱住他的足踝,又磕又搗,又痛又喜,又哭又笑,“求你,求求你,殺了我。我不想活了”。
路恒幻出雙揚,緩閉雙目,豎直下刺。傘尖入肉三分,伴著一聲爽快的叫聲,和尚似解脫惡鬼的糾纏,一仰貼地,神情是那樣舒展,那樣快意。
和尚走至水邊,猛喝了幾口水,洗淨在麵上血汙,身子顫抖不已。他向路恒道,“多謝相救。你們很幸運,能尋至此,可見你們命不該絕”。
武陵道不明他適才如何會那樣痛苦得死去活來,他不用問,和尚已給出了答案,他從地上拾起一柄血淋淋的戒刀,向地上死屍道,“阿彌陀佛,你們皆死於我手,當真罪過。我和尚所犯殺孽,當真百死莫贖”。他默念經文,甚是虔誠。
沒人願意打擾他,對於一個正用心懺悔的人。
良久,和尚道,“這段大悲咒,乃我師傅了塵和尚所授,專度亡魂,我佛慈悲,但願他們能早登極樂”。
賈南風餘恨未消,冷冷地道,“你為什麼殺死他們”。
和尚陷入一陣糾結當中,喃喃道,“騙子,都是大騙子,所謂正人君子,皆是些名副其實的大騙子”。
他忽道,“你們快快燒起火堆,五大派皆被圍困在這黃沙大陣中,缺水斷糧,再若耽擱,恐怕命不久矣”。
路恒從死屍上撥下衣服,卻苦於沒火。和尚微笑,兩指微撚,一股火焰衝天而起,他向衣服上揮去,火苗嗞嗞。他又撥扯此水草,撲在火堆上,濃煙滾滾,一股焦臭散開。
和尚道,“五大派瞬間便至,也可稍恕我的罪過”。賈南風不解,“你為何要殺他們,是誰布起這黃沙大陣”?
和尚幽幽地道,“不能說”。
賈南風急道,“為何不能說,如若不道明白,恐怕要死的人會更多”。
和尚麵色為難,“他與我有莫大恩德,不能說”。
忽見遠處幾點人影飄動,路恒喜道,“各大派人物來了”。待人影漸近,卻是一幫蒙麵人,他一顆心頓時緊張起來,“他們來了,該怎麼辦”。
和尚忽的臉色大變,目含凶光,操起戒刀向路恒砍下,突如其來的一刀,當真令人防不勝防,還未反應過來的路恒被賈南風一推,擋了此刀。
望著伏在地上的賈南風,一動不動,路恒如一頭發瘋的獅子,他不感相信眼前一幕,他不能接受賈南風如此死法,他剛才還救過和尚一命。
雙揚陡然間被撐起,也就在這一刹那,明晃晃的戒刀刀背從後腰砍來,路恒隻覺巨痛,眼前金星亂冒,一頭栽倒在地,失去神智。
他再次醒轉時,聽得聲聲尖叫傳人耳內,是那種撕心裂肺,驚恐莫名的聲音。他一嚇睜眼,但見三個與自已一般模樣的人,被捆縛在木樁上,他記得他們叫文昌,長亭,紅葉飄飄。“綁票”兩個字眼瞬間棄斥他的頭腦,卻發現自已亦如法炮製,被綁得像隻大粽子,不能動彈。
他一陣掙紮,卻徒勞無功,不禁勾起被綁之事,恨得牙癢癢,大叫大罵道,“和尚,你這狗賊,快放開我,背後偷裘,算什麼修真之士”。任他喊破喉嚨,卻哪有半點回應。
紅葉飄飄神情憂鬱地道,“別喊了,別喊了,無人理睬你,任你喊上三天三夜,也是無用”。
路恒掙紅著臉,“為何,他們為何要綁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