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明鏡領著客人走過寬敞的曬穀場,一麵對身旁的衛紫衣埋怨:“你好多年不來梧桐鎮,怎麼人還沒到,就先遣家人送了許多禮物給我,你太客氣、太見外了!”

“房兄此言有誤,些許薄禮是送給兩位嫂子和賢侄。”

“即使如此,也太貴重了。”

衛紫衣又說了好些話,使房明鏡覺得不收禮反倒失禮了。

原來,衛紫衣心裏很明白,房家在本地雖是富戶,但鄉下人節儉成性,日常煮茶多用點油都舍不得,以雜糧為主食,除了老人和坐月子的婦人才有特權多吃些滋養食物,遇到貴客光臨,頂多宰隻雞或煎一尾活魚,了不起捉幾隻野味回來燒烤,總之,以不奢侈浪費為人生宗旨。衛紫衣曉得這是他們的天性,即使真有心煮一桌山珍海味來待客,你替他把材料買齊全了,他家的老廚娘依然煮不出來,是真的不會。

衛紫衣從不為難朋友,他可以用兩個窩窩頭填飽肚子,但寶寶不行,她身子骨差,藥補不如食補,於是,他先遣馬泰和小律頭備下幹貨。燒臘、火腿、茶葉、十全大補藥材等等,另外準備幾件適合婦人和小孩子用的布料,當作寶寶送的見麵禮。

衛紫衣和房明鏡到前廳喝茶話舊,飯要等天落黑了才開出來。小棒頭曉得寶寶困倦,乘機引領她到已預備好的客房,洗了臉,喝口茶,換件寬鬆的衣物,躺下來休息,很快她就睡著了,睡了將近一個時辰,等醒來時,看到小棒頭和小萱正在為她準備洗澡水,並從衣箱中取出她換洗的衣物。

外頭已然一片沉黑,今晚的星月均黯淡無光,但臥房裏已點上兩根蠟燭,洗澡用的水,也灑了幾滴江南來的香油。

治畢,寶寶感到通體舒暢,仿佛又活了過來。

小棒頭為她梳頭,鼓著勇氣詢問她:“小姐,你行行好.告訴我吧,你什麼時候和魁首訂了親?我們都蒙在鼓裏。”

“就要踏進梧桐鎮之前!”寶寶輕描淡寫的說。

“怎麼……怎麼……這樣突然?”

“大哥說鄉下民風守舊,一對年輕男女,既不是兄妹,又沒個名分,隻怕招人議論,麻煩得很,幹脆說訂親了吧!”

“就這麼簡單?”小棒頭困惑的說。

寶寶頷首。“是這麼簡單。”至於兩人剖心纏綿,千言信誓,萬句盟約,依然回蕩於心,卻是不便與人訴說。

小棒頭總感覺好像短少了什麼,不過她那顆老實簡單的腦袋無法想得太深遠,半晌,才又悄悄偷閑一句:“這樣子,到底算數不算數?”

寶寶笑了笑。“‘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沒聽過?”

她這麼說,小棒頭便放心了,全心全意的代主子高興。至於中間少了儀式或少點什麼,她不以為那很重要,隻要大當家珍愛她的寶小姐,便算十全十美啦!

姑娘家坐在銅鏡前的工夫硬是比男子多些,好在寶寶天生麗質,正當妙齡,不須塗脂抹粉,用不了太多時間便理齊雲鬢,不過也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我看小姐睡得那麼甜,真的是倦了,去回稟魁首,魁首叫我們別吵你,等你醒來餓了再吃。”小棒頭報流水帳似的道。“因為要照常熬參湯、燉補品,依禮我到廚房去知會一聲這家的老廚娘。順道瞄一瞄今晚的菜色,還算過得去,魁首命我們先來送禮可沒白送。不過,小姐若吃不慣此地的口味,我會另外為你煮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