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個,你來到歸雲莊已有一些時間了,但我今天才抽出空來看你,也有些事情要問你。”優華見我眼神一凝,連忙不自覺地點頭。
“好……”我臉上漸漸笑容斂去,沉聲道:“為什麼葉知秋讓你看我的真實麵貌?”
優華聞言大驚,失聲道:“白……白姐姐……你怎麼……?”連聲說了幾個“怎麼”,一時竟說不下去。
“你是說,為什麼我知道是葉知秋讓你看我的麵貌是麼?”我搖搖頭,緩道:“沒有他的授意,你就是再好奇,也不會想掀開我的黑紗,你能和我講講他怎樣買下你麼。”
優華見我麵色放緩,輕籲一口氣,眼神望向遠方,幽幽道:“優華現在命都是白姐姐救下的,又有什麼不能說……三個月前,葉閣主派人將我從江南碧雲樓買走,削了樂籍,再不用倚樓賣唱,優華那時候真是高興無比……多少姐妹羨慕我,羨慕我一下子脫離苦海,飛上枝頭做鳳凰了……”講到此,優華臉上漾出又是高興,又是滿足的神情,繼續道:“白姐姐你莫笑我……象我一朝為妓,終身是再也洗刷不清,嬤嬤雖未教我買身,但我知道,她是想找一個大戶人家,好賣個好價錢,可……可葉閣主將我買下卻從未碰過我的身子,隻是說要帶我參加一個酒席,隻要我設法看到白衣的臉,便可放我為自由之身……”
我接口道:“可是,你卻想看看葉知秋的真容?”
優華眼神呆滯,好似又想起了那天可怕的一幕,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下子撲到我懷裏:“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那樣可怕!他和我說話一直和顏悅色,從來沒有大聲過,沒想到……沒想到……”優華的眼淚流了滿臉,在我懷中不住抽咽。
我輕拍她不住起伏的背,柔聲道:“乖乖的不哭,哭花了臉,優華便不好看了,……”我輕歎口氣,緩緩道:“其實……我看那個葉知秋根本不想殺你,他這麼做……隻不過想引我現身罷了。”
但是葉知秋為什麼大費周章,隻是想看我的真實麵貌?
這個葉知秋不但精明無比,更是神秘莫測。他的心思,恐怕沒幾個人能猜透。
我低頭看優華仍在哽咽,不禁笑道:“好了好了,你要是再哭,恐怕我的衣裳上盡是你的鼻涕眼淚,那可不好。”正在此時,雲逸揚跑了進來,大聲喊道:“白姐姐,差點忘了是今天是重陽節,蘇三手請我們去他們聽竹小築一聚,說要嚐嚐他們好不容易弄到的‘歲寒三友’。”說完了一大串後,喘了口氣,轉身看到優華正在拭淚,訝道:“優華好好的怎麼哭了,對了,一定是白姐姐嚇的!”
“胡說!”我故意一板臉,“我又不是凶神惡煞,還有,你不要總是這樣跑進來,又不是著了火。”說罷,轉身一手拉起優華,一手拿起遮麵鬥笠,笑道:“我們一起去吧,你一定也想見見那個傳奇的蘇三手!”
蘇三手的聽竹小築還是老樣子。
蘇三手也是老樣子。
我們與蘇家三兄弟坐在小亭外,一邊啜飲清茶,一邊聽著優華輕拍檀板,響得幾聲,正是《鷓鴣天》的調子,拍得幾下,優華漫聲而歌:
“長憶長門醉不歸,短歌短亭記新詞。
漫挑青弦吟離寂,輕分月色寄相思。
杯中酒,酒中詩,相約共賞牡丹時。
夭桃穠李不解飲,惟落殘紅作雪飛……”
此時正是月上中天,竹枝輕搖,間有一兩聲鳥鳴傳來,在夜色下動聽無比,優華的歌聲在小院中低回婉轉,竟似比鳥鳴還要清亮悅耳。唱至最後,紅木檀板輕拍幾下,歸於無聲。院內許久無言。蘇三方拍手笑道:“好!真個是此曲隻應天上有,歌者好,這《鷓鴣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