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我是拿你當大哥看,也知道你是為我好!換個人別說沒這個膽子,我非抄了他的家不可!”
顧峋風知他說的是實情,在他身邊躺下,道:“我是替你著急——這大明天下是你的,你就真不想管,也得托付給正直大臣——你明知道江彬是想摟錢的小人,還什麼都交給他,這不就跟敗家子一樣?自己禍害祖上的基業嗎?”
皇甫駿點點頭,道:“你說的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因為我是皇上,正直大臣一心要我循規蹈矩,難免相看兩討厭;跟我玩得好的都替我背黑鍋——你和阿衡不肯再留下;留下的既然肯背這個罵名,當然別有所圖!我縱容他們,就是禍害百姓——所以歸根結底,我要是想活得自在點,就不該當這個皇帝!”
“峋風,你不知我有多羨慕你——如果我不是皇帝,我去帶兵打仗,逍遙山水,是不是就沒人這麼罵我了?”顧峋風歎了口氣,道:“你的性子,確實不適合做皇帝!”
(一)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部接下來是顧峋風兄弟替他籌劃詐死傳位的事,詳見《秋水落霞》的“尾聲”部分,這一部從傳位後皇甫駿和阿衡回到江南寫起...
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史載:帝還京途中漁於積水池,舟覆,救免,遂不豫;年底至京,宸濠伏誅,朱寧陸完等與之勾結,皆處死。翌年初帝大祀天地於南郊,初獻疾作,不克成禮;丙寅,崩於豹房,年三十有一,遺詔召璐王長子嗣位。
太後深恨江彬等導帝放逸,與楊首輔和張永定計,密不發喪,召江彬父子入宮,收捕下獄,連其同黨一並處死——新帝少年有為,勵精圖治,罷威武團營,遣還各邊軍,革除多年弊政,一時內外鹹頌聖明。
太後之弟壽寧侯張家視阿衡為眼中釘,將他私離屬地與皇帝私會的事大肆宣揚,指他為害死皇帝的罪魁禍首,宣他入京後便逮入詔獄,定為江彬同黨,一並處死!雖有碧雲郡主多方斡旋,但皇帝好端端的出京半年,回來便空乏致死,自首輔楊大學士以下滿朝文武都認定他難逃幹係——於是太後頒詔:死罪雖免,活罪難饒,廷杖三十,罷黜為民!
皇甫駿秘密出京之後便想直接去山東找他,顧七以山東離京太近為名,做好做歹勸他二人到江南相會,然後放鴿子由杜鶴影通知雒府——雒峋亭夫婦雖舍不得兒子,也知新帝繼位前安撫皇帝要緊!顧峋風留京主持大局,陳湘便帶著阿衡在兩個護衛保護下秘密南行。
好在阿衡雙腿都是皮外傷,假以時日好生調養自能恢複。這一日阿衡正倚在船頭,服侍他的小太監程官兒叫道:“爺您看那座山像什麼?”
程官兒聰明伶俐,在宮中就是阿衡的貼身小太監,阿衡外放為官後皇甫駿對他念念不忘,便招了程官兒到自己身邊——顧峋風幫皇帝回京詐死,為防江彬等群小發覺,他和顧七、陳湘等誰也不能公然出現在皇帝身邊,多虧了想起程官兒,顧七和他深談一次,查知他忠於阿衡,便讓他在中間暗中傳遞消息;事成後仍讓他服侍阿衡南來。
程官兒隻比阿衡小一歲,這幾年親眼見他勤學苦練,堅忍不拔,曆經百般辛苦考中探花,由男寵成為朝中大臣,對他一向敬服親厚——如今他又無辜受杖,臥床不起,雖經神醫陳先生一番開解,知道皇帝未死,但無人處一直鬱鬱寡歡,程官兒好生擔心,總是盡量逗他開心。
阿衡憑窗望去,隻見普陀山已然在望,可是船隻依舊南行,忙命程官兒請了陳湘來,問道:“先生,咱們不去回春堂麼?”
陳湘道:“先送你去如意島,我再到回春堂也不遲——你師父和皇上都在如意島呢。”
阿衡道:“我想和先生去回春堂,成麼?”
陳湘看了他一眼,陡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人說不衣錦莫還鄉,他雖出身如意樓風月之地,一向心高氣傲,如今卻罷官受杖,臥床不起,自然不願回去見舊識。當即點點頭道:“也好,你索性跟我回去,先養好傷再說——反正皇,皇甫駿聽說你來了,也會立時趕過來見你。”
到回春堂安頓下來,陳湘遣弟子去如意島報知顧七——回春堂離如意島不過半日海程,哪知當晚那弟子和顧七一道回來——說皇甫駿出海去了,等他回來馬上告訴他。
顧七見弟子兩條腿傷痕累累,心中也頗抱愧,阿衡倒當先笑道:“我不怪師父師叔,安天下第一件要事就是安天子——他本性不惡,可是身邊劉太監、朱寧、江彬,仗勢弄權的小人倒下一批又一批,歸根結底是因為他無心國事,偏又好朋友講義氣,不免為人利用,養癰遺患——如今而立之年詐死脫身,總要消除別人疑心,別說隻是打我一頓,就是真要我的命,隻要能解脫天下百姓的苦楚,我也沒什麼可委屈的。”
顧七爺見弟子如此明白,也就放下心來,自去料理外麵千頭萬緒——師徒倆深談半夜,說皇甫駿比他早來二十多天,天天念叨著要北上迎他,自己做好作歹才勸住他,在島上玩了半個月,幾天前和謝青羅一道出海觀光去了,讓他且安心養傷,等傷好了他們也就回來了。
阿衡繼續養傷,直到十來天後他能下地了,皇甫駿終於回來了——這日他在半山散了一會兒步,正扶著一棵樹歇息,忽然被人衝過來抱住,在他耳邊連聲道:“阿衡,阿衡,你可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