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少這麼鬼鬼祟祟的。”夏廷低頭稱是。見陳湘瘦仃仃的身子裹在寬袍大袖裏,似乎風一吹就要倒,忍不住搶上幾步道:“十四叔,要不我背著你走吧——嗯,顧師叔背了你半天了,有事弟子服其勞,”他張口說出來又怕惹人誤會,趕緊跟著解釋,不免說得語無倫次。

這一句“有事弟子服其勞”倒提醒了陳湘,回頭看著顧峋風道:“小廷的傷也全好了,你何時有空,指點指點他的功夫吧。”

顧峋風因為前天故意打了夏廷一巴掌將他逐出,心中也過意不去,反正此刻無事,心情又好月色又好,遂順著陳湘的話道:“我自然聽你的——揀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向夏廷招了招手道:“小廷,你不拘用什麼招式,隻管攻過來。”

夏廷雖敬他武功卓絕,可沒料到他肯教自己;何況前兩天剛撞破他的好事惹他發了脾氣——不過既然十四叔就在旁邊看著,料來他就算借機報複也不會太過分,自己若不出手倒顯得孬種,當即緊了緊腰帶,微一躬身道:“請師叔指教。”便揮拳攻了上去。

顧峋風接了他幾十招,連地方也沒動;夏廷見他隻用一隻右手應對,隻當他小看自己,不由暗暗焦躁——我就算打不過你,難道連你的左手都逼不出來?

顧峋風見他忽然猛攻自己左半邊,已明白他意思,笑道:“你要能逼我使出左手,我就答應你一件事。”夏廷聽得精神一振——他心中念茲在茲想著陳湘,這回火災之後重建回春堂,他看好了陳顧二人住所外的一間房,從那裏仍能看到陳湘的房間——若是自己贏了,就可以借機討下這間房了。

原來回春堂名震天下,慕名來求診的病人越來越多,自數月前因火災需要重建,賢和方丈便和陳顧二人商量,普濟寺劃出一片寺產,和回春堂連在一起,一道做施粥舍藥、救度世人的功德道場。

顧峋風自無不從之理,回春堂累次擴建,由原來的兩排房變成五排,但因招學生建學堂,自家的住處也仍是最後一排而已——這一來在普濟寺那十畝開闊處新建回春堂接診,最前麵三排房便建成醫學堂,後麵兩排就可以建成獨立的兩進院落——自己一家人也就可以清靜許多了。

因為第一批學生年將弱冠,有兩個學生家裏來提親,便將新建的回春堂後麵規劃出一片,每三間隔成一個小院,成了親的小夫妻便分一個小院做新房;沒成親的像範臻這樣的大弟子也給一個獨立的房間——其餘弟子論資排輩,居住條件也大可改善。

這一來夏廷自然使盡渾身解數急攻猛打,可是連換幾路拳腳,顧峋風仍是一隻手應對得綽綽有餘——兩人鬥了一刻鍾,顧峋風看他招數開始重複,一揮手將他遠遠甩了出去,待他一骨碌爬起來,這才笑道:“天都派的拳法,山西成家的鐵掌,還有少林俗家硬功以及嶺南無影腳——小廷,你在外頭學的功夫可不少啊!”

夏廷這些年闖蕩江湖,學的武功著實不少,沒想到顧峋風打了一場就如數家珍般說了出來。顧峋風接著道:“你這些師父裏,應該是跟山西鐵掌門那位師父學得最久,可是武功造詣最高的卻是天都派的那一位,其他的功夫,怕是你偷學的吧?”

(十一)

夏廷臉色一變,他正式拜師學武功的走百戲班子老板正是山西鐵掌成家的傳人;內功卻是跟後來班子裏一位高手學的,學了三個月才知道那人是犯了案的江洋大盜,那人後來為躲避官府追捕又走了,一直不讓他泄露姓名——百戲班子走南闖北不免遇上挑釁或對頭,夏廷聰明有心,確實偷學了不少奇招妙著——這些他自然不會跟人說,沒想到今日被顧峋風一語道破。

夏廷暗暗心驚,雖然輸了倒不能不服,低頭道:“請師叔指點。”顧峋風點了點頭,回頭看陳湘頗有瑟縮之態,過去一拉他的手,果然觸手冰涼,顧峋風忙將他兩隻手合在手心裏,道:“外頭風越來越大,咱們打鬥著不覺得,你十四叔可冷了,咱們趕緊回寺裏吧。”

夏廷“哎唷”一聲,顧峋風將他武功家數全部猜中,把他給驚得忘了,一看陳湘瘦弱的身子,忙道:“我背著十四叔吧。”

陳湘哂道:“我哪兒就那麼不濟事?”一把甩開顧峋風的手,當先向下走去。顧峋風料來當著夏廷陳湘不肯再讓自己背著,下邊一段也都是緩坡,讓他自己走走也暖和些,當即解開自己外衫,追上去裹在他身上,卻不再拉著他,隻道“快走吧。”

走了一陣卻聽“咕嚕嚕”幾聲,陳湘當先反應過來,問道:“小廷,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夏廷紅著臉“嗯”了一聲——他確實是放了學就過來了,他能忍著不說,肚子卻饑腸轆轆開始叫了。

顧峋風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三人一路急行,很快到了陳湘的精舍。顧峋風道:“你們先進去,我讓廚下再做點吃的。”——他專門請了做素齋的廚子給陳湘,食材都是現成的,因二人沒回來才沒下鍋——所以讓他再做一個人的齋飯也快得很。

顧峋風順路拿了兩塊熱炭回來,好給陳湘的紫金手爐換炭心;一進門就見夏廷手忙腳亂在沏熱茶——試試水不太熱,又跑出去打開水。

等他打了一大壺熱水來,廚子也將精致素齋端了進來。夏廷衝了一杯熱茶捧給陳湘,略一遲疑,又捧了一杯茶給顧峋風,道:“顧師叔,您也喝杯熱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