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怎麼著,一咬牙跪下磕頭,道:“弟子見過七師叔,失禮之處,請師叔恕罪。”

顧峋風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阿七,這幾天你不在不知道,我收了小廷作徒兒。”顧七人情精熟,見夏廷先服軟,自然見好就收,伸手拉了他起來,一邊笑道:“你不早說,我也沒給師侄預備見麵禮。”便從腰帶上將一枚白玉帶鉤取下來遞給夏廷道:“這個你先拿著玩兒吧——回頭我找幾把好劍給你。”

他是大老板,身上隨便一件東西便價值不菲。夏廷雖然沒錢,世家子弟畢竟見識過,這玉帶鉤入手溫潤,晶瑩白膩無一點瑕疵,少說也值幾十兩銀子,抵得自己兩年的工錢——這人仗著有錢就這麼收買人心。

四人閑話片刻,顧峋風到廊下寬敞處指點夏廷武功,陳湘卻拉了顧七坐在自己床邊,取出一個小瓷瓶遞了給他,道:“這是大師哥前天剛給我的——你自己收著吧。”顧七打開瓷瓶,熟悉的藥香讓他立刻認了出來,驚道:“這是“三屍腦神丹”的解藥?”

當初顧七入門時周峋鶴怕陳湘吃虧,逼他服下三屍腦神丹,卻把每年必須服一次的解藥給了陳湘——陳湘從沒為難過他,第二年就把周峋鶴給的三顆解藥都給了他;如今三年過去,他手裏還有過兩個月該服的最後一粒解藥,沒想到這次陳湘又把剛到手的三粒解藥直接給了他。

顧七看著三粒解藥,心頭百感交集——他才被逼服三屍腦神丹後三人誤會迭生,陳湘離家出走又遭謀叛的寧王派夏廷綁架而去,自己和大哥為此受到大師哥重責——直到大敗寧王,顧峋風失血昏迷數月,生死關頭顧七心神大亂,虧得陳湘大智大慧,和顧七相濡以沫撐到顧峋風醒來,顧七也開始興辦義學、救助孤殘以贖當年惡業,兄弟倆自此再無芥蒂。

雖說好顧峋風單月在陳湘身邊,雙月陪著顧七,其實生意往來各種事忙起來兩人誰也不再計較——好比這次陳顧二人去海外一走半年,二月份回來本該輪到顧七,但他體諒陳湘身體不好,生意忙起來仍是自己奔忙各處,跟顧峋風偶爾一夜廝守,忙起來就跟打仗一般。

陳湘本性偏冷,加之學佛日久,□更淡。加之這次圓興上人往生淨土,陳湘更深諳世間多苦,輪回無期,打定主意受持菩薩戒,好早日超脫六道,度己度人。如今見著顧七,自然先把解藥給他,叫他安心。

顧七想到當年因此所生的種種猜忌,陳湘落入敵手受了多少磨難,卻從沒埋怨過一句,心頭既感且佩,叫聲“哥哥”,一時不知說什麼好。陳湘接著道:“大師哥說過陣子把解藥的方子也給我,回頭我也給了你,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陳湘第二年拿到解藥後一股腦給自己還可說是自高身份,這一次連解藥方子都答應給自己,可見確實是全心信任了——顧七心頭感戴,屈膝拜了下去。陳湘拉住他道:“快起來——自己兄弟,這麼多禮幹什麼?”

顧七道:“哥哥,家裏二層的小樓建好了,哥哥進去看過了沒有——我買了幾幅唐三笑、仇十洲的畫掛在書房裏,哥哥看看喜不喜歡?”

回春堂火災後重建,顧峋風當時請了堪輿名家一道商量,依山取勢蓋成正堂兩層小樓,東西兩麵各添兩間廂房,和前麵一排房圍成了獨立的院落——顧陳二人出海之後雇工建房的事全權委托周五爺,回春堂德被鄉裏,工錢給得又公道,院落房間格局規劃已定,周五爺帶人監工很快便建好了。

本想顧陳二人去三四個月怎麼也能回來過年,沒想到為圓興上人之死給耽擱了。顧七等徐州恒興銀樓運營上了軌道,過年獨自在家時便裝裱房間,購置家具,忙活了一個多月,到陳湘和顧峋風一道回來時,家裏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十五)

如今陳湘病勢大減,顧七便興致勃勃跟他說起家裏諸般布置情況,鼓動他早日搬回新樓,也好安排眾弟子分房搬家。

說到有兩名學醫的弟子家裏來提親,陳湘道:“對了阿七,你認識的人多,看有合適的姑娘,給小廷留意著些,他也二十多了。”顧七道:“好啊,小廷文武全才,長得又俊,義學裏不少女孩子都喜歡他,咱們家裏的孩子,要尋親事還不容易?哥哥想要什麼樣的侄媳婦兒?”

陳湘道:“我倒不挑揀,隻要身家清白,安安穩穩過日子的就行——模樣也要過得去,隻要小廷喜歡就好。”顧七道:“小廷喜歡什麼樣的?”

陳湘問過夏廷何止一次,他隻是說沒想過;陳湘也沒辦法,道:“我問過他不肯說,想是少年人臉嫩,你幫我留意幾個好姑娘,到時候讓他自己選。”

顧七正不知怎麼接近夏廷才好,當即一口答應下來。又催陳湘看看新房子滿不滿意——陳湘雖想長住普濟寺,卻也知道自己若不搬入新居,眾人誰也不便僭越。第二天便和顧七去新樓轉了一圈,果然被顧七布置得精致典雅,舒適之極。

當即選擇最接近的吉日敬天祭祖上了梁,一家人住了進去——眾弟子的房間早在建房之初就有了大體安排,顧七心中有數,和二人一商量並無異議,大家便喜氣洋洋搬遷新居。

上梁之日顧七也在杭州安排好林清的交接之後趕了回來——這是他走之前陳湘就說好了的。依顧七的心思,陳湘比他大,應該陳湘和夫君先住進去,自己正好晚一日回來。陳湘卻不同意,定要他回來一起搬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