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五人飄著三朵祥雲挨近昆侖虛,四哥曾說見今的昆侖虛十分可歎。
我果然歎了一歎。
自山門往下,或立或蹲或坐著許多小神仙,紫氣青氣混作一團,氤得半座山雲蒸霞蔚,仙氣騰騰複騰騰,是個人都看得出它是座仙山。
呃,我在此間學藝那兩萬年,昆侖虛一向低調,不過七萬年,它竟如此高調了?
畢方駝著四哥,縮了爪子落下去,挑了個老實巴交的小仙攢拳求教。
小神仙眨巴眨巴眼睛,道:“我也不曉得,我是出來打醬油的,路上聽說有道龍氣繞著隔壁山頭氤了三四天,許多仙友都湊來瞧熱鬧了,我就一道來看看。這一趟沒白跑,那龍氣,嘖嘖嘖,不是一般的龍氣啊,真好看,我都坐在這裏看了兩天了。你把這個鳥放出去捉會兒蟲子吧,下來和我們一同看,保準能飽你的眼福,我這還有個位置,來,我們倆蹲著擠一擠……”
四哥道了謝,推辭了那小神仙的一腔好意,默默無言地回來,咳了聲:“沒什麼,他們仰慕昆侖虛的風采,特地過來膜拜膜拜。”
折顏籠著袖子亦咳了聲,揶揄笑意從眼角布到眉稍,與墨淵道:“昆侖虛本就是龍骨頂出的一座仙山。許是它察覺你要回來了,振奮得以龍氣相迎罷,是以吸引了周邊一些沒甚見識的小仙。”
墨淵不動聲色地抽了抽嘴角。
為了不打擾半座山的小神仙們看熱鬧,我們一行五個皆是隱身進的山門。九師兄忒因循守舊了些,山門的禁製數萬年如一日,絲毫未有什麼推陳出新。
我以為今日大約隻能見著令羽,甫進山門,十來步開外列出的陣仗卻將我唬了一跳。我的十六個師兄,皆穿著當年昆侖虛做弟子時的道袍,梳著道髻,分兩路列在丈寬的石道旁。
院中的樹仍是當年西方梵境幾位佛陀過來吃茶時帶來的娑羅雙。我的十六位師兄垂著雙手肅穆立在娑羅雙樹下,仿佛七萬年來他們一直這般立著。
大師兄率先紅了眼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前幾日九師弟傳來消息,道昆侖虛龍氣衝天,時有龍吟之聲,不知是什麼兆頭,我們師兄弟連夜趕回來,雖想過許是師父您老人家要回來的吉兆,卻總不能置信。今日在殿中覺察到您於山門外徘徊的氣澤,我們匆匆趕出來,卻終趕不及去山門親自迎接您,師父,您走了七萬多年,總算是回來了。”話畢,已是泣不成聲。他麵容雖還是年輕時的麵容,年紀卻也一大把了,哭得這樣,叫人鼻頭發酸。另外的十五個師兄也一一跪下泣不成聲。十六師兄子闌哭得尤其不成聲。
墨淵沉了沉眼眸,道:“叫你們等得久了,都起來罷,屋裏敘話。”
這一番敘話,開初各位師兄先哭了一場,哭完了,便敘的是當年不慎被他們搞丟了的不才在下本上神,司音神君我。
提到我,大師兄悲得幾欲岔氣。當年本是我給他們下藥,又盜了墨淵的仙體連夜趕下的昆侖虛。我的這一番錯處他絕口不提,隻連聲道沒能看住我,將我搞丟了,是他的錯。這些年他不停歇地找我,卻毫無音信,大約我已凶多吉少。他身為大師兄卻這般失職,連小師弟也保不住,請師父重重責罰。
我靠在四哥身旁,聽他這麼說,紅著眼圈趕緊坦白:“我沒有凶多吉少,我好端端地站在這兒,我不過換了身衣裳,我就是司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