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前後的狀況有著非常清晰的展現:

據素嬌她們的說法,她們在府中竊案不久後,隨即接替了寶琳堂原來的宮人們,服侍四夫人綺雲。說是服侍,其實是看著她,不讓她到外頭去,更不讓她接觸寶琳堂之外的任何一個人。綺雲不是笨蛋,自然看出來了。她好像也明白到再抗爭辯解也無用,所以也沒怎麼鬧過。每日別人拿什麼茶或菜蔬上來,她便吃;放好被褥,她便睡。素嬌她們看著綺雲,都覺得她像個木頭人,無喜亦無悲。

聽到這裏,璿真心裏有一絲憐憫。這兒的女人,不管擁有多麼炙手可熱的地位或崇高的身份,但一旦走錯了半步,那麼她得到的待遇,真是形同囚犯。銀香又提起了素嬌她們關於出事當天的種種說法:

雖然不能出寶琳堂,不過到房舍後的佛堂,卻是默許的。不知是為了保佑自己還是為了保佑肚裏的孩兒,綺雲每天都會到佛堂去祈禱燒香。那天自然也不例外。那天夜裏,就像璿真之前聽到的那樣,下人們先去休息了,隻剩下綺雲獨自留在佛堂。素嬌等人提起此事時還不忘為自己辯解,說以為四夫人隻是燒香,過後便回去;何況她現在身子不便,照理也不會到處亂跑才是。可是,誰能想到,就是這麼一放鬆,便出事了。

“她那天夜裏,真個兒瞧見了四夫人曾回來過?”

“正是哩。小的也問過她,會不會是睡得迷糊了,看差了。隻是素嬌再三說自己不會看錯,還說她那會兒明明看見四夫人、連她身上所穿的那件白綾襖子也瞧得清楚,絕不會弄錯的。”

“四夫人就穿著這個過世的?”

銀香無言的點頭。璿真心下沉吟,見對方沒開口,便說:

“你說下去,不妨事的。”

“正因為瞧見了四夫人回房,素嬌便又睡著了。一覺醒來,天也亮了,外頭的雜使婢女打了洗臉水送來。她們兩個在明間支鋪睡下的人,便趕緊起來。不料往裏間床上一瞧,四夫人不在裏頭。之後在寶琳堂裏找,哪裏見人來!這時素嬌想起昨兒夜裏所見,可問起同鋪的人,又說沒見著什麼四夫人。素嬌怕自己說錯話,當時心裏也亂,就不敢提起這事。之後,她們又找到佛堂裏去,便瞧見四夫人在那……等到解救下來、又是灌薑湯又是按人中,又請了良醫過來。早就不中用了,這才慌起來,趕緊來稟告上殿。”

“四夫人用什麼上吊的?你不用怕,聽到什麼便說什麼就是了,我自然不會跟別人說起。”

得到小主人的允諾後,銀香安心了不少,這才一邊回憶她打聽到的消息,一邊說:

“是纏腳的腳帶。懸在梁上,底下放著春凳。那些人光是解她下來便花了好長工夫……”

“繩子打的是死結?怎個模樣?”

銀香便向璿真描述了一下那繩子的綁法和懸掛在半空中的樣子。當聽到那條腳帶是兩端在梁上打了死結、底下垂落一個橢圓的形狀後,璿真又問:

“那人的腦袋要是套進去,應該容易得緊?”

“是容易,那圈子要再略寬些,怕是能當腰帶穿哩。好姐兒,這話你聽聽就罷了,千萬別放在心裏,萬一越想越嚇著,可是小的罪過了。”

“你放心,我也隻是好奇,想聽聽而已。”

照這麼說,要是四夫人如果臨時反悔、不想死了,那麼她想把頭從繩圈裏弄出來,也還是非常容易的。看來,當時的綺雲確實是死誌已決了。

璿真打發銀香出去之後,腦海裏還在想著她們之間的交談。仿佛經由這樣的構想,當天的那一幕幕情景越發清晰起來。綺雲綺雲,就算你走了,現在你留下的風波,也還沒有平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