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樂工歌伎到外頭弄來,時候自然少不得又要賞賜。如此三番五次的,這條道路走得熟絡了,也成了常事。我那時候也勸過她來著,休要再跟下頭牽扯不清,免得惹出是非來,她還說不相幹的,不想後來果然就……這‘私相授受’的事情,確實是有的,這個我也說不得;隻是說夫人她跟外頭的野漢子有什麼私情,斷斷不可能。別說咱府裏深宅大院,即使是外頭侍候的人,輕易也進不去,便是咱們這些做下人的,難道都被人買通了,眼睜睜瞧著卻來個一字也不提起?隻是那時候風風雨雨的,女人又以名節為重,咱們就算身上長了一百張嘴,也辨不得,不然再鬧起來,反被別人說我們是無理取鬧,不識好歹。如今想起來,倒真像做了場夢似的。”
坐在裏頭的璿真,也回憶起了當年的事情。當時自己也是像如今這樣,私下裏聽見了父母間的對話,才知道了案件的審理情況和最終的處置。雖然眾人都認定四房的與府中典薄林修年有奸情,可是誰也沒有公開說起半個字來。即使是父母要懲治四房,所用的罪名也沒有這一條。所以彩虹這時說她們當時沒法為自己辯護,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一一畢竟這件事誰也沒有公開提及,你們反倒將它推開來說,首先就已經丟臉丟到了極點。所以她們就算明知有這傳聞,也隻好不予理會,裝作沒這一回事。
“起初那會子也不知道是哪個嚼舌根,說起這事來。把夫人氣得不行,又不好對人說的,隻好有苦也往自己肚子裏咽。後來我們都走了,隻怕那些後來進去侍候的人也沒好生看顧著夫人,這才讓她尋了短見。我那會兒聽見人這麼說,還以為她們是在哄我呢!不想,卻是真的……”
雙鳳見彩虹哭得淒惶,便連忙遞上汗巾子去。銀香也在一旁勸個不住,好不容易才勸她止了淚。如杏早已替她倒了盅茶,雙手捧上,又對彩虹說:
“這些事情我們也仿佛聽人說過,隻是不知底裏。如今聽姐姐你這麼一說,才知道裏頭還有這麼些事兒。
過了的事情已經過了,彩虹姐你也休要傷心。”
“這道理我也懂,隻是經曆過的人,又怎麼能不當一回事?要是早知會有這般下場,我好勸歹勸,也該勸夫人休要與那些人來往才是。不然,她便是死了,也落得這麼個名聲,哪怕到了四時八節,也沒個人記掛著,更休說是靈前拜祭燒紙了。”
銀香輕撫著彩虹的肩膀,像在安撫著一個小女孩似的。“你說得是,隻是這人,哪有早知道的。”
她們說著,不勝唏噓。又說了一會兒,如杏又問道:
“論起來,咱們有時也托外頭帶些玩意兒進來,門上人也知道,不曾見他們攔阻過。要是當初四房的托人帶這麼些東西,又有什麼要緊?鬧得這樣,最後還把小命兒也賠了進去……”
“這……”
不知為什麼,彩虹吞吞吐吐起來,像是不好開口似的。銀香見此,料到裏頭可能有內情,她不幫忙著追問,反而說如杏:
“你也真是,問這些做什麼?”
“難道問一問也不成?這銀香姐,也忒瑣碎了些。”
如杏斜睨了銀香一眼,不勝委屈的樣子。銀香便罵她多事,看到她們之間吵起來,彩虹連忙說:
“不相幹,她也不過是問問罷了。論起來,這事當初我也被蒙在裏頭,後來才知道底裏。那會子,夫人她托人帶進來些物事,裏頭有那麼一兩個小瓷瓶子,瞧著眼生,我也沒敢問她。夫人隻是吩咐我務必要收好,不能讓人瞧見了去。我心裏忖度著這些興許是禁忌對象,因此她才叮囑我不許泄露半個字。知道後來我們房裏除了事兒,被人查抄,那些東西也一並被抄了去,我那會子在下頭候著,彷佛聽見查抄的人跟執事太監說,是什麼藥來著……隻是那會子知道,也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