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時是身負皇命的欽差,因此不管是誰見了,都得像見到皇帝本人那樣恭恭敬敬,絕不能出一點差錯 。當德王行完大禮站起來後,段繼安與他的人這才向德王行禮問候,但是早已被對方一把扶起,王爺連聲說:“天子使臣,豈能向小藩下跪,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王爺乃聖上皇叔,極尊貴之身,下官若不曾行得禮,於心何安!”
退讓一番,段繼安雖然不曾下跪,但到底向德王深深拜了四拜,然後放與對方並肩一道走著,往正禮殿而去。德王此時心神稍定,才仔細打量著對方。隻見這個錦衣衛同知頭戴烏紗翼善冠,身穿大紅綾飛魚麾衣,腳下粉底皂靴,腰係金帶,上麵係著繡春刀並牙牌,眉目談吐之間,倒頗為和善。
德王雖不在京城久矣,可是也常聽得京城中廠衛之名。所謂廠衛,就是指東廠和錦衣衛,這是它們在民間的並稱,東廠地位稍高於錦衣衛,可這錦衣衛自從先帝成化年間城裏了詔獄以來,隻需直接向皇帝負責,所審問抓捕之人,上至皇親國戚,下至朝廷大臣,即使朝中的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這樣掌管天下刑部法律的部門,都不能過問,可見其勢力之大——原本還曾經一度立有“西廠”,可惜很快就沒再辦下去,依舊隻要東廠與錦衣衛並立。東廠的頭頭,是皇宮中司禮監中選人出來擔任,稱為廠公。不過除了這個太監之外,下頭所有的官員、軍卒都是正常人,並不像外界有些人謠傳說“那裏麵一窩子太監”;而錦衣衛與東廠之間一直緊密合作,甚至東廠的人有不少都是從錦衣衛那兒分撥過去的。錦衣衛別的部門倒也罷了,其中最讓那些個皇親國戚、或朝中大臣聞風喪膽的,就是北鎮撫司。因為這個部門說要針對的,就是這些親貴團體。隻要皇帝一下令,他們要抓什麼人就抓什麼人,管你是何等尊貴的身份。
而進去之後,是死是活,就隻能看那人前世有沒有多燒高香,平日裏多求神拜佛換來好造化了。德王原本看過邸報後,生怕皇帝會派遣錦衣衛北鎮撫司的人來行抓捕之事,不過現在看到對方來著並不多,領頭的人又和顏悅色,七上八下的心情才稍稍變得和緩。
到了正禮殿上,此處已經擺設下香案,德王跪在香案後,等候欽差的旨意。不過,段繼安並沒有聖旨,他隻是來傳達皇帝的口諭的:“奉上喻,因有茲體事宜需麵問德王,還請王爺一一據實以答。”
“是。臣遵旨。”
段繼安掃了一眼周圍,這裏一旁有的太監不經意對上他的視線,竟嚇得身上抖了一抖。他隨即向德王微笑道:“因是聖意,此間人多,未免有所不便,還請王爺暫且遣散府中人等,未免入內再談。”
德王當然沒有異議,於是他讓眾人都退下,而段繼安隻帶著身旁另一名同樣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與王爺一同進入正禮殿內,他帶來的其他軍卒則守在外麵,屹立不動,仿佛雕像一般。王府中別說是那些太監們,即使是王府的心腹官吏,也不敢在那兒停留,連忙離開,卻又不敢走遠,隻好來到附近那些偏殿中等待消息。
正禮殿中,德王堅持請段繼安二人上坐,但是對方哪裏肯 ,彼此你推我讓的。德王見對方執意不肯,隻好坐上了上首位,而段繼安坐在西邊下首,另一錦衣衛官員則再次拜見德王。原來此人是錦衣衛四品僉事姓常名海,是欽差段繼安的副手。眾人坐下後,德王這才敢問對方:“不知欽差到此,所為何事?”
“不瞞王爺,三日之前,我們一行人仍在兗州。因皇命在身,因此先到魯王府,其後才到王爺府上拜見,還望王爺休怪。”
果然,這些人匆匆忙忙地又趕來這裏,可見沒什麼好事……德王保持著鎮定,笑著說:“段同知言重了。既是身負皇命,隻當以此為先,又豈敢有人怪罪?還請萬萬休要說這等話,不然臣心內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