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姚舉,跟德王素不相識,更是從來沒有來往。如果按照衙門中邸報所講的那樣,對方是乘坐官船南下的,那麼在山東境內的運河,卻並不靠近濟南。如果想要從運河那邊上陸地後再往濟南而來,就還得經過約一兩天的功夫。一個跟自己完全沒有交情的太監,為什麼現在要如此專門跑來濟南求見自己呢?如果說是因為途經此地,來與自己這藩王見麵,那麼為什麼之前卻又從來沒有聽說過姚舉去向山東境內的其他藩王求見呢?
雖然滿心困惑,但是此時客人已經到了門外,德王也隻好連忙換好衣冠,來到二門上迎接--雖非什麼大官或欽差,但是這個太監是皇帝的親信,如今又親自上門來拜見,自然經得起德王如此迎接。
來到那裏,德王隻等候了很短的時間,就看到兩個府中官吏在前,引著一個太監來到自己麵前,對方身後還有十來個隨從人員。隻見那個太監年紀約四十出頭,長得一臉福相。頭戴三山帽,身穿禦賜的蟒服,雖非官員,卻有著京官的那份氣派。
“叩見王爺!”
“姚內相快快請起。”
雖然德王這麼說了,不過姚舉仍然是行過禮後向著德王拜了一拜,滿麵笑容地說道:
“小的雖遠在京城,卻也常聽得王爺之名。不僅朝中大臣也常提到王爺,說王爺學富五車、賢良慎行,便是皇上也對王爺讚不絕口哩!今日小的一見,果然是見麵更勝聞名啊!”
德王朱見潾一邊在嘴上謙虛著,一邊觀察著對方的神色。見這個太監十分和氣的樣子,不像是專門來傳達關於皇帝與朝廷的命令,便也放心了一些--沒辦法,前些日子被皇帝責怪過的陰影至今仍然令朱見潾難以忘卻。
朱見潾一邊請對方與自己並肩而行,邀請客人一同前往正禮殿。姚舉十分謙遜,隻是跟在德王身後跟隨而行,並不敢與對方並肩。對於那些京城的來客,尤其是非常有來頭的,德王接待的也不算多,對於他們自然也不敢掉以輕心。不過現在在他看來,這個姚舉與其說是以自己“皇帝心腹親隨”的地位和身份前來拜見,倒不如是以私人的身份前來的。之前從那個拜貼中就可以看出來,現在親自觀察過對方的反應後,德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可是對方跟自己根本不熟,這回特別來到王府,到底是有什麼事情嗎?
當二人來到正禮殿,下人又捧上茶來。德王請對方用茶,姚舉又是道謝又是品嚐,嚐過那茶後,又不住地點頭稱讚,仿佛還是頭一回喝那樣好的茶似的--很顯然,這當然不會是姚舉頭一回喝到好茶,隻不過是他希望能讓這裏的主人感受到自己的好意,從而拉近他們間的距離罷了。
吃過茶後,德王朱見潾才緩緩開口,向對方說道:
“近日於邸報中,已知姚內相得蒙聖恩,升遷為杭州織造之榮。想江南繁華之地,必是個好去處。”
“王爺謬讚,小的可不敢當!”姚舉雖然這麼說,不過臉上的笑容說明他對於這個職位是很漂亮的。“想小的原本不過時司禮監中一個小小的秉筆太監,得以於皇上左右侍候,已是前生修來的福份。不想如今,又得此官職,實在令小的惶恐至極。日後隻得務求鞠躬盡瘁,為吾皇效力耳!”
司禮監裏的秉筆太監,地位僅次於掌印太監而已。而且這幾個秉筆太監,可是擁有著替皇帝批閱奏章的權利。雖然說皇帝說什麼他們就要寫什麼,不過很多時候,皇帝隻是作出一些指示,具體要寫什麼內容,都要由這些秉筆太監去做決定。因此他們不僅是皇帝身邊的近侍,更是有著與內閣權臣幾乎同等的地位。這不僅能看出司禮監這些高級太監們的權力,也可以看出皇帝對於他們的信任和依靠。
姚舉的話,德王清楚他不過是自謙而已。就算是朝廷裏的大臣,可能在心裏也有些羨慕這些太監能夠整日伴隨皇帝的身邊而且還擁有著那麼大的權力呢。德王保持著笑容,又問道:
“不知內相前來魯地,又親來陋宅,可是有何指教不成?”
“‘指教’二字萬萬不敢!小的此回特來拜見王爺,是有喜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