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粲然一笑,眼角眉梢的硬朗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溫柔的弧度:“想知道你的名字,你卻用利器對著我,沒辦法隻好這樣子問。現在,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烏蘭不語。
“不說嗎?讓我來猜猜。”男子裝作思考很久的樣子,“是不是叫烏雲?烏鴉?……都不是?那麼……是不是叫烏蘭?”
烏蘭吃驚。這個陌生胡人是怎麼知道她名字的!
難道他和靖國人有聯係?靖國官吏腐敗,和敵國勾通的事必定不少。可自己這麼一個罪臣遺孤,有讓他們追查到胡地的必要嗎?她一頭霧水,當下決定裝傻。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是你們阿達挑來送給南王的女人,你沒權利碰我。”她用他們的王來做擋箭牌。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是不是叫烏蘭?”男子抱緊烏蘭,止住她的扭動掙紮。
“不是。放我下來,不然我要喊人了。”烏蘭一口否定。
“是嗎?”男子手上不鬆勁,沉了臉,“你忘記小善與大善的故事了麼?”
腦中忽然劃過一道白光,烏蘭猛地醒起。
暴雨過後的清晨,山洞裏獨處的三天三夜……
王宮
她醫過無數人,經過許多地方,不少事都漸漸淡忘了,可不知為何,那個重傷的胡人卻像潛伏在記憶暗角,一經提醒,忽地便冒出來。
“布赫?”烏蘭脫口而出那人的名字。
布赫似乎對她的反應很高興,將她放下來:“難為你還記著我。你長高了,也更美了,白天我幾乎不敢確認那是你。”▂思▂兔▂網▂
烏蘭盯著他臉瞧了一會:“你比當時幹淨多了,我也幾乎認不出來。”
布赫英俊的臉上綻出笑容:“當日蓬頭垢麵,滿身泥汙血痕,正常人哪有那樣子的。想不到我們竟然這樣重逢。”他停頓了一下,低聲道:“我可以救你出去。”
“出去?去哪裏呢?我倒願意留下來,去王宮裏享受榮華富貴。”烏蘭撿起匕首重新插回靴筒,整理弄皺的衣衫,隨口答道。
布赫皺眉:“實話對你說,在你做王妃享受榮華之前,可能已經沒命了。”
烏蘭笑笑:“你救我出去後,是庇護在你的羽翼之下,還是讓我流浪回國?靖國我可受夠了。而你真能保護我?若我沒看錯,你離你那個偉大的願望還很遠很遠。想救我,莫說你們的阿達,就算是圖哈拉那樣的人,你也繞不過去。”
布赫微愣,料不到她竟是這樣的回答。
他笑了笑,抬頭看天:“我曾立誓在四十歲之前實現願望,如今還剩十三年,我尚且有時間。阿達昏庸,圖哈拉小人當道,竟然想出用漢地女人換草場的主意。”
他踱了幾步,繼續說:“然而南王卻是比阿達更昏聵的人,就算他得了女人後十分高興,願意把拓陀部落那片草場賞給古達,人家拓陀的酋長就能乖乖聽他的話?隻是白忙一場罷了,白搭了你們這些靖國女子進去。”
烏蘭沉默不語,對他們部落之間的紛爭毫無興趣。
他看定她:“我雖不能說服阿達放了你們所有人,但救你一個還是綽綽有餘。”
王宮
烏蘭也笑:“可若是我根本不想走呢?”
“你若不想走便留下來,我不攔你。隻是我終究欠你一命,你若遇到困難,可隨時來找我討債。”
“好,那一言為定。債我大約是會討的。到時,隻看你有無還債的能力。”烏蘭說完,裹緊披風轉頭走掉。
布赫立在當地,望著烏蘭的背影微微失神。他已經想好了救她的方法,一切打點妥當,卻沒料到她並不想離開。圖哈拉的演說有那樣強大的誘惑力嗎?還是當年那個笑容如水的女孩,早已心中蒙塵,不再純潔如斯?
烏蘭丟開身後漫天星光和那雙比星光耀眼的眸子,一腳踏進溫暖的房中。
留下吧,留下吧,進了王宮,便有機會報仇了。
從聽到圖哈拉一番話起,她的腦海中便漸漸翻騰起往事來。隔了那麼多年,又刻意不去想起,她原本以為自己快要忘記了。可是王宮兩個字,就像帶著巨大吸附力的磁石,將那些陳年舊事從她記憶深處一點點吸出來,一幀幀展放在她麵前。
有仇,為什麼不去報呢?以前是因為仇人太過強大,而自己太過渺小。可現在不同了,她有機會接近王宮,那是強大雙盛國的王宮啊。沒必要再自欺欺人,強迫自己去忘記了。
就算有一丁點希望,也不能放棄。
要入宮,必須要入宮。
她甩甩頭,將布赫甩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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