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方的眼睛亮了亮,道:“若你能同我一起,我願意將天族得罪個幹淨。”話畢瞟了夜華一眼。我才將將注意到,嫋嫋的藥霧裏,夜華的臉色已難看得不能用言語形容了。

夜華擺出一副難看的臉色來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明白,身為他未過門的媳婦兒,卻當著他的麵同另一個男子商議風月之事有些荒唐,大大地駁了他的麵子。但我同畢方實在光明正大,且此番原是他來得不巧,我總不能因了他誤打誤撞闖進來就給畢方釘子碰。畢竟我同畢方的交情也算是不錯的。

這麼在心中掂量一遭,我甚好心同夜華道:“不然你先出去站站?”

他沒理我,低頭去瞧那碗烏漆麻黑的湯藥。

畢方又坐得近我一尺,柔聲道:“你隻說,你願不願同我一起?”

當著夜華的麵,他這麼也委實膽肥了些。

我訕訕地:“你也曉得我是很重禮數的,既然天族將我定下來,我斷不會主動來起些什麼事端讓青丘和九重天上都為難。你這份心意我便承了,也感激得很。但我們兩個實在有緣無分,多的便都不再說了,你對我的這個念想,若還是泯不了,便繼續藏起來罷,終歸我知曉了你的這份心,長長久久都不敢忘記的。”

我自覺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無懈可擊,既全了畢方的麵子,也全了夜華的麵子。

畢方木然地將我看了一會兒,歎了回氣。又幫我掖了掖被角,便轉身出房門了。隻夜華仍坐在桌案旁,一張臉隱在藥霧裏,看不太真切。

我睡一覺,這精神頭恢複得其實隻十之一罷了。同畢方這一通話說得,且驚且喜且憂且慮,大大傷了一回神。但心裏仍惦念著要去炎華洞一趟,此時夜華卻正正坐在我廂房裏,有些不便。我琢磨著得找個名目將他支會開,想了一想,遂氣息奄奄與他道:“唔,勞煩把藥給我,突然有點犯困,吃了藥我便想好好睡一會兒,你去忙你的罷。”

他嗯了一聲,將藥端過來。

良藥苦口,這藥苦成這樣,想來確然是味良藥。一碗湯藥下肚,苦得我從頭發尖尖到腳趾頭尖尖都哆嗦了一回。

夜華接過碗放在一旁凳子上,卻並不走,隻側了頭看我,道:“你可曉得,回回你不願我在你跟前守著時,找的理由都是犯困?此時你也並不是真的犯困罷?”

我怔了一怔。

誠然這是我找的一個借口,然我這一趟卻千真萬確地頭一回同他使,萬談不上什麼回回的。

我尚且還在思忖這個回回,他卻已來攬了我的腰身。因此番我傷得重些,便不自覺化了原身養的傷,狐狸的身形比不得人,腰是腰腿是腿的,他卻還能分得出一隻狐狸的腰身,我佩服得很。

他聲音有些低啞,緩緩地:“淺淺。”

我嗯了一聲。

他卻隻管摟著,沒再說什麼。半日,終歸又擠出來一句:“你方才說的,全是真心?”

我有些發懵,方才我那一番話,皆是說給畢方聽,與他卻全沒幹係。我是真心還是不真心,顯見得應該畢方來問才更合宜。

他埋著頭似笑了一聲,這一聲有那麼股子沒奈何的意味:“你此番任我攬著你抱著你,我來青丘住的這些日子,你也時常能為我添些茶水,陪我下一下棋,皆是因為我們兩個有婚約是不是,若與你有婚約的是另一個人,你……”他將我攬得更緊一些,歎了一口氣,卻並不接著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