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探得它是靠著破碎魂片自身的靈力,一片一片重新結起來的,試問這四海八荒,還有哪個能憑著魂片自身的靈力,將一個碎得不成樣子的魂魄重新結起來?也隻能是墨淵有這個本事了。再則,他是父神的嫡子,我是父神養大的,小時候一直處在一處,他的仙氣,我自然也是熟悉的。從前,你說墨淵灰飛煙滅前囑咐你們十七個師兄弟等他,我隻以為那是他留給你們的一個念想,叫你們不必為了他難受,他雖一向言而有信,卻終歸敵不過天命。直至在那西海大皇子身體裏探得他沉睡的魂魄,才叫我真正佩服,墨淵這一生都未曾叫他著緊的人失望過,這才是崢嶸男兒的本色。怕他是用了七萬年才集好自己的魂魄,那魂魄如今還有些散,暫且不能回到他原來的身體裏,須得借著旁人的仙力慢慢調養,待將養好了,才能回到他自己的身體裏真正醒來。想必正是因為如此,墨淵才令自己的魂魄躺進了那西海大皇子的身體,借以調養。但那大皇子的根骨不過普通爾爾,一身仙力除了自己苦修,還要分來調養墨淵,漸漸地就將身子拖得有些弱了。墨淵既是將魂魄寄在他這幅不大硬朗的身子裏,少不得還要調養個七八千年。我探明了這樁事,本打算立時便告知你。但一回來卻見你傷得那麼重,也就瞞了,怕擾了你的心神。昨日容你泡了一日的天泉,想著你也該好得差不離了,今日我便特地上的這一趟天,將這個事傳給你。”
他說了這麼大一通,每一個字都進了我的耳朵,卻在腦子裏擠巴擠巴地攪成一鍋米漿,神↙
折顏眼風裏斜斜一瞟,我望了回天,搖身化作一個少年的模樣,麵上仍實打實覆著那條四指寬的白綾。
煎熬了個把的時辰,總算到得西海。
折顏端著一副凜然的上神架子直直將我領進海裏去,水中兜轉了兩三盞茶,便瞧得一座恢宏宮邸大門跟前,西海水君打頭的一眾幹西海小神仙們盛裝相迎的大排場。
因我是被折顏這尊令人崇奉的上神親自領進西海的,即便他口口聲聲稱我隻是他座下當差的一位仙使,那西海的水君也沒半點怠慢我。依照禮度,將折顏恭請至大殿的高位上,仔仔細細地泡了好茶伺候著,又著許多仙娥搬來一摞一摞的果盤,令他這位上神歇一歇腳。
折顏歇腳,我自然也便跟著。
我的二哥白奕在萬兒八千年前,有段時日曾醉心文墨,常拿些凡界的酸詩來與我切磋。其中有一首便是一個凡人們公認的雖無德卻有才的大才子寫的,全篇記不得了,隻還記得其中的兩句,叫做“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二哥細細與我解釋,說詩人遠走他鄉,多年杳無音信,此番歸心似箭,回得故鄉來,可離家越近,卻越不敢向旁人打探家中的消息。這兩句詩,將詩人一顆想往又畏懼的心剖白得淋漓盡致,非大才不能為爾。那時我聽了二哥這一番話,心中並不苟同,隻覺得這詩人思鄉情切卻又裹足不前,乃是他略有變態,正常人顯見得是不能做出這一番躊躇模樣來的。
直至今日,我才悟出那兩句詩的深意,才曉得做這首詩的凡人並不是個變態,確然有幾分大才。因我此刻坐在西海水晶宮的大殿之上,懷中揣的,便正是一顆近鄉情怯之心。既想立刻見著墨淵的魂,又害怕立刻見著。
折顏並沒歇多久,閉著眼睛喝了兩口茶,便提說須得走了。因他是揣著上神的架子說的這個話,西海水君即便有那個心想留他一留,也礙於他不苟言笑的凜然神色,隻得招呼一眾幹的西海小神仙再前呼後擁地呼啦啦將他送出去。
送走折顏,西海水君持著一派憂愁的臉,謙謹地說了兩句客套話後,便親自領了我去見他那大兒子疊雍。我深深吸了口氣,將渾身上下緊緊崩著,生怕見著那疊雍時作出些失儀的形容。
第十八章(2)
我竊以為,墨淵既將魂魄宿在西海的這位大皇子的身上,那這位大皇子周身的氣澤,總該隱隱約約令我感覺些親切和熟悉,那一身的形容,也必該因了墨淵的魂魄而染上些許他的影子。可待那西海大皇子住的扶英殿被兩個宮娥柔柔推開,我尾隨著西海水君踱進去,見著半散了頭發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