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於他,先問過他的傷勢,頓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前幾日我偶爾瞧得下界一個凡人,腹中竟有你的骨血,這是怎麼回事?”

他躺在床榻上應了一聲,淡淡道,:“孫兒降服赤炎金獸時,受了些小傷,蒙那凡世女子搭救,她腹中的胎兒,算是孫兒報的恩。”

天君點了點頭道:“既是報恩,倒也沒什麼,你未來要接我的衣缽,太重情卻不是個好事,你隻需記著這一點點,我便也沒什麼好操心,她既懷了你的孩子,便將她接到天上來吧。”

他瞟了一眼床帳上盛開的的大朵芙渠,仍是淡淡地:“將一個凡人帶到天上,終不成體統,她本就身在凡世,何必帶到天上來費事。”

他這個神色很中天君的意,天君欣慰一笑,半晌,卻還是道:“天家的孩子理當生在天上,流落到野地裏便更不是個體統,你身上的傷將養得差不多了,便將她接上來吧。”

他口中的體統自然比不上天君提的這個體統。他其實曉得這與體統不體統的沒甚幹係,大抵是天君不信他那一番說辭。桑籍當年將少辛帶回天上,若不是桑籍運氣好,少辛最後會落得個什麼下場他最明白不過,可如今他卻不能不重蹈襲桑籍的覆轍,將她帶進天宮。

他那時便曉得,他與她再無可能。此後在這偌大的天宮中,他與她隻能做陌路。他不能將她扯進這趟渾水,不能令她受半點兒傷害。他甚至有些慶幸,幸好她尚未愛上他,在這段情中,幸好隻是他剃頭挑子一頭熱。能在俊疾山上得著那五月的時光,即使將來她將他忘得幹幹淨淨,他也沒什麼遺憾了。三年,隻要能保她平安度過這三年,待她產下孩子,天君沒什麼理由好將她再繼續留在天宮,屆時,他便讓她喝下幽冥司的忘川水,將她送回俊疾山。她會活得開懷逍遙,在俊疾山上自在終老,而他隻要能時不時透過水鏡看看她,便心滿意足了。

他將素素帶回天上,將她安頓在一攬芳華,著了他寢殿中剛從下界一座仙山上提上來的一個最老實憨厚的小仙娥去服侍她。轉眼兩年過,這兩年,外頭有眼色的都看出來他對這帶上天的凡人並不大在意,天君也看出來了。但其實有進修,他同她兩人獨處時,也會時不時控製不住的對她溫柔。好在那些失了分寸的舉動,隻他和她曉得罷了。

所幸,這兩年裏頭,沒有任何人去找她的麻煩。她雖然處在這天宮中,好歹出淤泥而不染地沒同九重天沾上半點兒幹係。

但這兩年的七百多個夜裏,他整夜整夜不能合眼。

第三年開春,北荒形勢不大妙,天君令他前去駐守,時時關注北荒的動向。他帶著手下幾個魁星,一路趕赴北荒,卻未料到這不過是天君的一個計策,隻為了將他支開罷了。

天君在他身上下了五萬年的心血,絕不容許半點兒意外發生。

他走後的第二日,天君新納不久的妃子,原昭仁公主素錦在他的書房中自導自演了一場大戲。她對著他書案上的一張晾筆架子演得惟妙惟肖:“你娶一個凡人,不過是報複我背叛你嫁給了天君,是不是?可我有什麼辦法,我有什麼辦法,四海八荒的女子,誰能抵抗得了天君的恩寵?嗬,告訴我,夜華,你愛的仍然是我,對不對?你叫她素素,不過是因為,不過是因為我的名字裏嵌了個素字,對不對?”

他其實從不曉得昭仁公主素錦的錦是哪個錦,素又是哪個素。他記得九重天上一品到九品的每個男神仙的的仙階和名字,隻因批閱文書時須常用到。這昭仁公主的名字寫出來該是哪兩個字,他卻著實沒那個閑工夫去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