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宿沒睡,李世民好容易見過了大哥,說了幾句便睡著了。李世民換過衣服,擦過身,從房裏退了出來。
一出門便被叫去了李淵那裏。
李淵背對著他站在書案前,手裏握著一隻小小的純金的手環,上麵綴著兩隻鈴鐺,打造得尤為精致。
“我與你母親隔了十年才有了世民,自然疼愛會多一點,我記得他剛出生的時候,你也是滿心歡喜的,這個金手鐲也是你幫他套上去的,後來這孩子年紀長了,便不戴了。”李淵擺弄著那小巧得可愛的環子,他麵色平靜,倒不像是要責怪李建成的模樣。
李建成垂首侍立,靜靜地聽著。
“我昨日確是欠考慮了,世民昨晚鬧了半宿,同我哭訴說瓷枕是他看上向你要的,說我老糊塗了,竟然寧願信一個婢子,也不信自己的親兒子。”李淵苦笑一聲,“我看他渾身都是水痘,瘦成那副模樣,哭得都打嗝兒了,還不肯停,我就曉得,無論如何,你都不可能加害世民,否則世民不會如此信你。況且,你也不是這樣的人。”
他將手環放到李建成手裏,牢牢握住,“你們兄弟能健健康康地長大,互相扶持,即便將來各守一方,能遙相呼應也是好的。這是我和你母親最大的心願了。”
李建成肅穆地點點頭,他小心地收好那枚手環,“若是無事,我便下去了。”
“去吧,世民那孩子一刻離不了你,你也要小心一點兒。”李淵揮揮手,疲倦地道。
與大哥見過麵後,李世民這一睡就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時間雖然長,但卻比前些日子要安穩多了,燒也開始退了,張大夫看過之後頗為欣慰,道是已經開始結痂,若是不出什麼問題的話,想必日後疤也不會留幾個,現在這麼睡怕是體力消耗過甚,無礙的。
聽了大夫的話,闔府上下都鬆了一口氣。一向端莊持重的竇夫人甚至倒在李淵懷中喜極而泣,渾不顧鬢發歪斜,朱釵鬆動。李淵也微紅了眼眶,他輕輕拍撫著竇夫人的脊背,啞著嗓子對李建成道:“建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李建成動了動嘴唇,卻覺心中酸苦,竟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時碧玉從房裏出來,白皙臉頰上帶著淚痕,笑道:“二郎醒了。”
張大夫不久也從裏頭提著藥箱出來了,笑嗬嗬地道:“沒關係了,此後湯藥需得繼續喝些日子,注意別把沒長好的痂弄破就行了。”
竇夫人拿帕子抹了淚,推開李淵便往房裏去,李淵連忙跟在後麵,夫妻倆急匆匆地進去看許久未見的兒子了。
李建成站在門口沒有動彈,他確是費心費力照看了李世民的,期間又遭綠柳陷害,心緒起伏頗大,饒是他年紀輕,身體底子也好,此刻還是覺得有些吃不消了。
碧玉也沒有進去,她將淚拭去,向李建成輕輕行了禮,道:“大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早些去歇著吧。”
他疲倦地點點頭,正欲離開,碧玉卻又低聲道:“陷害大郎的婢子是叫做綠柳吧?”
李建成微皺著眉,看了她一眼,“是,怎麼?”
碧玉搖搖頭,微笑道:“無事。”
小孩子病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幾日,李世民便下了床,雖則四肢還有點兒發軟,但已然同往常一樣,會精神十足地去纏著大哥了。
李建成這陣子幾乎天天都陪著他,也沒法去想旁的事,好容易得了空,父親李淵說是為了還願要去寺上捐一尊佛像,在李世民病重時,他與竇夫人曾去寺裏為他祈福,李世民病愈後,自然要去還願。
李世民病才好,被留在了府裏,李建成便跟著父親母親去了。
依依不舍地送走大哥,李世民撅著嘴扒在窗口處怔怔地發了會呆,忽又眉開眼笑地傻樂了一會兒。
碧玉端來湯藥,見到李世民這副模樣,忍不住掩嘴笑道:“二郎,該吃藥了。”
李世民瞧見黑黝黝的藥汁,當即鼓起了腮幫子,但還是拿過來一口氣喝了,喝完皺著臉抹抹嘴,道:“東西準備好沒有?”
碧玉斂了笑顏,恭謹道:“準備好了。”
“那走吧。”李世民拍拍手,一派天真地笑道:“去找綠柳姐姐。”
李世民向李淵哭鬧不休那晚,綠柳便已被李淵關了起來,那是一方極偏僻蕭索的小院,連通往那院子的路都被野草遮沒得差不多了。
碧玉推開門的時候,一個纖細人影猛地撲過來,嘶啞地喊道:“鶯紅!是你嗎?!”
碧玉輕巧地讓了讓,推了一把,將蓬頭垢麵的綠柳推倒在地,婉轉道:“我不是鶯紅。”
綠柳被這麼一推,竟沒能再站起來,瞧她的模樣,像是許久沒用過飯了,身上有一股子黴餿味兒。
李世民站在碧玉身後,嫌惡地皺了皺鼻子,道:“快點把事兒結了吧。”
綠柳聽出李世民的聲音,微微動了動,啞聲道:“大郎明明對你抱著殺心,我不信你看不出來,你為何……”
李世民百無聊賴地玩著腰上係著的瓔珞,聞言漫不經心地道:“要是能死在大哥手裏,也不錯。”他看見綠柳亂發下不可置信的神情,忽然笑了出來,“若是大哥真想殺我,我這次就必定活不了,更何況對我有殺心的明明是你,買通那賤仆配合你說謊,想必犧牲了不少吧?”